在场的少有愚昧之人,细细斟酌“天命”两字,书生们凛凛垂首。
回视言三少,山长笑了,不答不辨,也不避讳在侧的萧将军,伸手挽起言三,道了一声“请”字,示意同往堂舍细细商议。
萧泓站在堂前看着,浅浅微笑,再无阻拦。耀辉刚柔并济的应答,恭顺而严谨的神qíng,无不在他的眼目中,如此清标傲骨的好男儿,他求之为荣。
耀辉所言之计,虽不易,却也可行,若能做成,未尝不是名动上京的盛事,真不知耀辉是如何想出这么个简单又实际的法子的。
这下子真安心了的萧泓忍着笑,再不拂逆耀辉,正待离开之际,围墙外,传来熙攘的声音,一直候在院外的家将靠着门外禀告道:“将军兵部遣了书吏寻找了过来,请您速速前往禁卫营。”
时间还早,这么快就出事了?萧泓暗下摇头,那些凭着自负去挑衅的,决计没想到塞北来的区区乡巴佬敢真让他们溅血在校场吧,如此一来,对结垢多年的禁卫营,进行一番大动作,可有了由头了。
等不到自家将军的回应,门外传来的声调有些颤音,“听说,禁卫营闹出人命了。来寻您的大人们将巷道口堵得好生严实,您看……”萧泓随侍家将很紧张,此事是回避,还是前去,大公子快快拿主意才好。
出事是正常的,不出事才是反常。心中早有准备的萧泓撇嘴,溅血沙场和成天耍着花枪的放在一起以生死为搏,若是耍花腔能赢得,那是作伪到了家了。再矫健的鹰,要是豢养在笼中,也不如树头的燕雀。
“禁卫营隶属京卫戍,不得皇令,登册在兵部武官名册中的我如何违逆去得。”萧泓沉声回道:“把这话大声传于来人听了。”
“是。”外头的家将应声,赶紧去巷道外传达去了。
“你自己去说!”被山长携着一手的言耀辉脚步一顿,侧过身,握紧手中的扇子,就算脾xing再和顺,也被再三在原地踏步不去的撩拨得再无可忍了。众多繁杂,亟需在今日内予以整肃,萧泓居然如此倍懒,还想坐享其成么!
第一次见得耀辉发起脾气来,错愕后,萧泓反倒没心没肺得欢喜得笑了。
让素来波澜不动,逸态闲qíng的言耀辉急了,且不论是不是得了反效果,在萧泓来说,耀辉的心境可算被他拨了动了一下,实在是桩大大的进步。见好就收,萧泓含笑告辞,转身即离开了。
第九十六章
陡然刹不住脾气,呵斥了萧泓离去,千百功夫,失在一瞬,严耀辉也自觉得好生没趣。只得将脸色更加端肃起来,yù盖弥彰。
好在,细细领悟适才言三少的话意,斟酌之后,亦能领悟言氏经历重重,实在艰难,众书生们心底里那点点戏谑均湮灭了去,再看敛容谨节的言三少时,反到益发恭谨了。
萧泓一走,簇拥着山长,言三少等,书生们按序随着进了堂舍,由言三少之言领悟了看似风光无限的扬州言氏处境何其艰难,一众再看向温雅和熙的言三少时,无不在神色间多了些恭顺。至于,那适才出言唐突的书生满面羞愧,缩身据末,黯淡自怨。
读书之人无不在礼数上有吊书袋的癖好,风华楼一事也让众位“同窗”积满一腹痛愤之气,刚刚也见识了一位无端发难,言耀辉可不想留下任何骄狂的印象,谢绝同好们拱他往上首的美意,谦谨的在侧而坐。
就正如言耀辉自己qiáng调的——事有不测,时有不给。这会儿没人有在虚礼上làng费的时间。论资排辈,书生们赶紧沾着凳子边沿坐下,默待言三少的指点。
人各有见,一旦言起,难有相同意见,不想留下狡黠之态的言耀辉轻轻抿着嘴唇,刚刚经历了明里暗里的试探,对此行,他心意也有些淡了。
在言三少进了院中始,有眼色,手脚勤快的,已经将茶水准备妥当,到了这会儿温凉了的茶水虽不能品评,却也正好拿来解渴。山长和奉事等等,均端起粗陋的茶具,等着言三少细细道来。
就像亲家公子林政皓所言,在京城,谁也做不得庄家。言耀辉敢做这个庄,实在是手中大有底牌,一来,言耀辉确信有人肯借势;二来,在此案中,礼部和私学山门中的鸿儒均难脱不教之责;若不能寻出祸患之源,刑部许多官员也得牵扯进去。故此,但凡稍有牵连的,谁个不胆颤心惊。
再来,风华楼一案中被刑部录名在册的名单可妙极了,牵连此案中的寒门儒生只占少数,另外多半都是些为看热闹扎堆在雅室间的士族公子,其间不乏有家世显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