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宵微微眯著眼睛,看准烈日之下,那根细细旗杆,咬碎钢牙,拉弓如月,几缕细细的血丝从他被弓弦割伤的手指流下。
李登宵似乎对那疼痛浑然不绝,大喝一声she出,只见那银箭破空有声,呼啸而去,顷刻,那萧国帅旗就逶迤跌落在地上。
战场为这个惊人的变故微微一静,李登宵运足内力,大声喝道:「萧国统帅已死!得副将头颅者赏银千两!官升五品!」这一声厉喝,清晰的传到每个士兵耳里,大梁军士皆jīng神一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上国恨家仇,皆奋勇向前,将生死置於度外,而萧国军士听了,战场之上,难辨真假,见帅旗已倒,都萌生退意。
至此,战场形势生生逆转,数万兵士喊声震天,硬生生将萧军部队撕开一道缺口,眼看著胜利在望。
可偏偏此时,青州失守,从後面赶来的叛军从青州西城门进,至东城门出,离李登宵他们不过是百丈之远。
李登宵心中苦闷,昨夜未休憩奔波一夜,此时苦战劳神,加上极怒攻心,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出。
就在这此时,变故又起。
叛军前,与那叛国的高官并驾齐驱的副将,掏出腰中弯刀,将那高官的头颅一刀砍下,提在手中,高喝道:「有血xing的大梁男儿!与我一同前去!助将军杀敌报国!」那叛军部队中似乎也多是爱国之人,只苦於那高官yín威,此时听那副将一声怒喊,十有七八都拍马向前,与李登宵手下数万士卒一同抗敌。
李登宵胸中大石落地,只觉得四肢无力,见形势已定,萧军退败,拍马回走。在离那副将数丈处一个抱拳,说:「多谢兄台此举。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李登宵回朝之後,为国为民,都定当相荐,高官厚禄以请。」那副将似乎愣了一会儿,随即吃吃笑了起来。
「你要怎麽荐我?我的官可再也升不上去了呢!」李登宵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浑身大震,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人。
那人将遮得低低的头盔取了下来,再撕去满腮须髯伪装,露出一张俊美难言的脸:「三哥,果然只有那把剑才配得上你。」李登宵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你……你……一国之君……」李连城轻笑道:「我放不下心来。」
他驱马向李登宵的方向前行了几步,直到近得可以清楚看到李登宵一身血污的láng狈模样,然後探身过去,两人在马上隔空轻轻相拥,又各自催马回头。
第六章
此战後,萧军退兵一舍,李登宵也并不一味紧bī,只是下令整兵清点伤亡人数,上报朝廷,此外休养兵力,以备兵戎再起。
李连城自那日後便留在军中,大梁五品官员方可面圣,遂军中副将无一曾仰天颜。加上他那日立下军功,军中诸人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李连城这几日便一直黏在李登宵左右,居同帐、卧同榻。除了奇怪他跟得紧,李登宵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数日之後,萧军派遣使节送来降书,此战後,萧军元气大伤,军队供给本就大损国力,何况十万大军只馀十中之一二,投降谈和不过是早晚的事qíng。
李连城看了那降书,虽言辞之间极尽谦卑,却提出送女和亲。一为免赔款,二可得数十年休养生息的太平光景,将来潜伏於梁国,亦是难防之事。
想到此处,李连城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想和亲?」使节一鞠至地:「琳琅郡主愿嫁与骠骑将军为妻。」「嫁我?」李登宵不由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李连城,见他面色铁青,显是不乐,於是续道:「郡主是天人之资,在下才疏学浅,怕是无缘与郡主共续鸳盟。」那使节微微抬了头,两人这才发现这使节眉目中自有一股清逸之气。使节笑道:「这个不劳将军费心了,郡主自幼思慕将军英雄盖世。」「若是不允呢?」
「若是不允,我国虽然力有不济,又岂是任人欺凌的?自当倾一国之力,不惜灭国之祸,也要与大梁再拼死活!」两人均是心中一凛。
李登宵沉默一会儿,伸手在降书上签了字。
那使节见他应允,微微一笑:「请将军在此等候数日,郡主的鸾驾已在路上。」说完,躬身退去。
李登宵见李连城默然不语,心中微微一痛。
「怎麽,有什麽奇怪的?」李登宵苦笑著说:「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qíng,你不也经常做吗?」李连城沉默一会儿,缓缓抬起头,「他若要打,我们便陪著他打。倾全国之力又如何,我不愿意见你娶妻生子。」李登宵苦笑道:「你什麽时候也这麽不理智了,打仗哪里是好玩的事qíng,若无战争,何愁无太平盛世……」李连城有些焦急地握著李登宵的手。李登宵第一次见他如此慌乱,只听他急道:「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出来……」李登宵听到这话,心中一痛,用力地将李连城的手甩开,大声道:「是!我本该不见天日,我发什麽疯要帮你拼死拼活、打仗杀敌,我本……」说到这里,淡忘的仇恨涌上心间,李登宵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