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城知道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李登宵毫不留qíng地打断他:「那是什麽意思!」他极怒之下,狠捏著李连城的肩胛骨,李连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对肩膀上的疼痛恍若未觉。
良久,李连城轻轻地说了一句:「三哥,我只是喜欢你。」李连城看著李登宵,慢慢地握住李登宵抓著自己肩膀的手,把李登宵的手轻轻扯下来。
李登宵浑身僵硬著,脑袋几乎不能运转,呆呆地看著李连城似乎是自嘲地笑著,掀帘出帐,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良久,李登宵脑中渐渐被注入一丝清明,这才醒悟过来,这里穷山僻壤,萧兵未撤远,李连城单人匹马横冲直撞,他心里终究放心不下。
连忙出了帅帐,牵过马匹,朝著李连城消失的方向追去,不料一路风chuī尘起,马蹄印了无痕迹,李登宵约莫追了十多里,至一山壁而止,终於无迹可寻。
他知道李连城将返回京城,心中苦闷,想起李连城近日种种好处,百转千回,终於弃马步行,回到营中,虽为等郡主鸾驾,却终日饮酒度日。
半月後,鸾驾至,李登宵才一路随护拔营回朝。
李登宵静静地站在风沙中,他未来妻子从轻纱轿里走出,环佩叮当,远山眉、含qíng目,一头乌黑的长发长至足踝,只是用简单的束发玉环束了,如玉般的颈项中戴了赤金盘鲤璎珞圈。
在这漫天huáng沙里一站,更衬得发如墨、肤如雪,如神仙中人误降凡间。
几个参将在旁边看了,都放低声音,一脸的豔慕,啧啧称奇,说那风沙里竟然长得出琼林玉树,睁大眼睛不住偷看。
而李登宵恍如未见,只是依礼接待了,转身叫部队理了行装,拔营上路。一路上莫说是互诉衷qíng,便是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只是远远地避了开来。
此时他心中颠来倒去不过是一句话,是李连城自嘲的笑容。
三哥,我喜欢你。
想得多了,便是一阵失神。
————————
旁边的何聚怨他唐突佳人,qíng不住抱怨了几声:「将军,你怎麽也不去陪著说几句话呢,小心到时候dòng房花烛嫂子不让你进门。」李登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才发现这个女子将会是他结发娇妻。他与部下严则严矣,私下却混得极好,有什麽话都不藏著。此时李登宵皱著眉道:「我与她并不相识。若是非要娶妻,我宁愿娶我那丫鬟。」何聚笑道:「将军,美人在侧,那可是求之不得的美事。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像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就是把我当马骑,我也是甘之如饴的。」李登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小轿,「她漂亮吗?我倒是不觉得,何况便是漂亮又有何用,妻子眉眼周正,养儿育女,煮菜烹汤,贤良淑德,也就是了,过於周正不过惹来是非。」何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我还真是为这个嫂子不值。本来以为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哪知道是个不识货的。」李登宵轻轻地回了几句:「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她貌丑如何,貌美又如何,我都会真心实意待她。我母后受的苦,我不愿意再让别人尝。」他说著,轻轻抚过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心下打定心思,等娶了这琳琅郡主过门,便再也不想李连城的事了。
十馀日後,众人回到皇城,朝中已拨好郊外一处幽静宅院作为郡主下榻之处,李登宵将郡主与陪嫁侍从送入府中,自回了後宫小院。
一进院,李登宵便听见呜呜的哭声,他疾走几步,推门而进,见小琉哭得双目红肿,不由叹了口气:「傻丫头,哭什麽。」小琉见他进来,胡乱地擦拭起眼泪,良久才哽咽著问:「三爷真要娶那郡主?」李登宵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等他开口,小琉已抢著说:「三爷便是赶,也是赶不走我的。」李登宵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多谢。」
婚礼的筹备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著,李登宵回朝那天jiāo回虎符後,只是挂名领个将军头衔,并不管事,若是无事召见,连早朝也不必去了。
日子虽是逍遥自在,可回来好些天了,再未见过李连城一眼。
閒著无事,便总想著过去。
不仅是这两年,不仅是沙场岁月,甚至还要更远。那时候他刚刚束发,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四弟,见得不多,却总喜欢跟在他的後面,有软软的小手、软软的声音,点漆一般的一双眼睛,走得跌跌撞撞的,叫他:「三哥。」那时候李凌云总是开玩笑似地皱著眉头,用一脸嫉妒的语气跟李登宵说:「这小东西,怎麽就黏著你呢?」直到他亲眼看著,自己帮他的母亲,倒了一杯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