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得摔碎了碗,豔丽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决绝:“我倒宁愿这汤里有毒,好毒醒我。不再相信那年花下真的有父慈母爱。”
见状,萧鸿章心痛不已。
“爹……爹相信你,爹喝,爹喝!”他从来疼爱这个女儿,哪见过她这方颓态,慌忙执碗喝下那碗煲汤,举起示意她看:“看,爹都喝了,一滴不剩。我们瑕儿的手艺就是好,比那龙溪厨子煮的都要好喝千倍万倍!”
萧子瑕不语,两行剔透的珠泪顺著粉面缓缓流下,颊上只留两道浅影,胭脂水粉晕染开来,却不显láng狈,反倒有种将一切置之度外的豪气。
醒,需酒对星。可深宫冷院,偏偏此刻没有风月,更没有星,这都是命。
权势争斗的漩涡,从来没有谁能够全身而退,何况她从未想过能挣脱这张用血泪织的网。
倾尽天下130 美qiáng 帝王受
眼前模糊了,不知是否是泪。
她挣扎著起身,居高临下地望著揪著襟口说不出话的萧鸿章。
这汤里没毒,却有血泪,可血泪却比任何东西都毒。
“爹。你常说瑕儿跳的舞比府上任何牡丹盛开的姿态都美,瑕儿跳给你看。”
一身火红的凤袍,像是朵绽在夜色中的血花,轻纱抚幔,豔色撩人。
她挣扎著踮起脚尖奋力想在最後的最後留给自己一曲蒹葭。
她够美也够端庄,却偏偏碰上了一个谜。
皇甫翰从来不懂得欣赏。
他无心去看,不是她不美,而是他早见过更美的荼靡。一把折扇,还有……一袭白衣。
久行君恐荣华处,半城烟雨半城沙。
她踉跄著碰倒了烛台,火焰跳跃著窜上了红色的帐帘,弥漫开来。
就如那夜,她初见他,一种莫名的qíng愫便袭上心头,一发而不可收拾。
以致她抱著卑微奢望,也只是想他活下去。
不过是游园酿成的一场惊梦,醒来会不会悔不当初?
她狂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终於停下了,跌坐在圆睁著眼的萧鸿章身边。
“解药呢!解药!”萧鸿章只觉喉头如火烧,灼痛感混杂著腹中刀绞般的剧痛。濒死的恐惧令他的嗓音虚弱而喑哑。
萧子瑕像是一下子清醒了,哭喊著,泪流满面:“爹,你放过他吧,他是个好皇帝!有他在天下才会太平,寻常人家才能父慈母爱!你在一天,他便危险一天!爹!我们都放过他,好不好?好不好!”
萧鸿章的耳边嗡嗡地响,什麽都听不到。他看到他最爱的女儿膝行到他面前。他抬起手作掌状想要给这个不孝的女儿一个耳光,却一口闷气在胸,怎麽都下不了手。
也是,要是没有那年横来的富贵,那麽他们定然一世都是长乐花下的父慈女孝。
富贵,不是谁都要得起的。
他堂堂一国之相,也曾想学寻常人家的温qíng,可到头来却只学到一层皮,东施效颦。
泪水不断地落下,她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狠狠抽打著自己的脸颊。
“爹,你若要打,便狠狠地打,都是女儿不好。可……可皇上,皇上他没有错!他是无辜的!
从来都是萧家对不起他!是萧家!”
“混帐!”萧鸿章怒目而向,声音微弱却令萧子瑕害怕:“皇帝他……他下了密令要抄了萧家!今夜……今夜是最後的机会……你……你却为了小皇帝对爹下毒!”
什麽!
这个消息不啻惊雷,狠狠地在耳边炸开。
“他怎麽能……怎麽能!”
她费尽心机想拯救的人,竟是全局的cao控者。
她
呕尽心血不过是想为他铺一条平坦的路,可最後她自己却成了对方铺路的一颗尘埃。
这样qiáng烈的反差让她如置梦中,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
“爹,你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涂著蔻丹的指甲狠狠地撕扯著身下的凤裙,歇斯底里陷入空白。
萧鸿章说不出话,他睁著眼於不甘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泪水又落下来了。
萧子瑕,你总为他落泪,那你可知他心系於谁?又可知流泪的凤凰便同於凡鸟,纵引火焚身,亦不得涅盘。
君人者,因机关算尽而寂寞。
高处不胜寒,那样的独喜又岂是你这麽一只折翼的凤凰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