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一愣,显然不明白原诚为何和他说这些。
“我想你是那天比试的胜者,便荐你去。”
“谢大人。”也没什麽兴奋可言,只是客套地一笑。
原诚心里疑虑更甚。换做普通人能瞻仰圣容不知该多麽雀跃,眼前这人……莫非是淡泊名利?
不,不会的。从这双锐如鹰隼的眼里,看到的绝对不止犀利,还有……野心。
凌寒绝对是个有野心的人。
那麽,他进宫不为面圣而喜,定是有别的图谋。还是要防一手。
“你收拾下,与我一同前去。”
皇甫訾堪堪安抚好,皇帝一人坐在御书房,对著一碗苦涩浓稠的药汁,揉著发酸的睛明xué。
听门外有人传报,说原诚原大人求见,便立马宣他进来。
垂眼打量著跪在堂下的侍卫,唇角始终保持著意味不明的冷笑。
凌寒初次面圣却也不怕,大大方方地迎著皇帝的眼神,不闪躲。
倒是原诚,觉得皇帝今天有诸多怪异之处,寒意顺著脊梁往上冒,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好容易等到主子开了金口,却也只闻得一声冷哼:“听说你和公输大人是故jiāo。”
凌寒似乎早就意料到皇帝想问什麽,行了个礼答道:“回皇上,奴才与大人是总角之jiāo。”
皇甫翰的心一凉,一双沈如墨海的眼目更是死盯住凌寒不放。男人脖子上挂著一个看似普通,却裹著厚厚包浆,颜色醇厚的玉扳指。
皇甫翰眯著眼看得真切,直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能把他自己烧伤。
“这是暖暖的石头,你能保证帮我保管好麽?”
“能!”
“那好,等将来,你找到我的那天,你就把它原物奉还好吗?”
“好!”
十年前的叮嘱恍如昨日,近在咫尺。
可如今堂下跪著的人却带著那块天命石,而月喊他……暖暖。
暖暖!月以为他是暖暖麽!
公输月,你帮我保管,管得真好!
皇帝始终保持著不冷不热的态度问两句,原诚在一边看得发慌,而凌寒却仍泰然,安之若素。
近半个时辰後,皇甫翰遣凌寒退下,但留下了原诚。
原诚低著头,等待皇帝的吩咐。
皇甫翰从椅上起来,禁不住一阵眩晕。扶了把手站稳,瞥眼便见得那碗浓稠苦涩的药汁,心也一下子苦了。
月似乎当真认为,那个凌寒便是暖暖。也不知是凭什麽!
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玉片,拿起来细细摩挲。
水头充足,但玉经过岁月的冷藏,色泽也沈淀下来,不再如初的鲜亮,却给人一种沈重的记忆感,就如梦里的江南一样。
月……
原诚听皇帝久久无语,抬眼望了极尊贵的人一眼,见他面色惨白地执著一块玉,不知是什麽意思,只得默默地等。
“公输大人,对那个凌寒可有什麽特别的?”皇帝不看他,仍痴痴地盯著那块玉,像是在沈思,却又有一瞬然别样的恍惚。这样的皇帝很是陌生,添了几分人的qíng味。那英俊的眉眼像是……像是……
原诚一时词穷,转眼望向窗外寂寥的冬景。盘龙殿里极富江南韵味的一个小亭,顿时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似乎是皇帝初即位时命人造下的,别致优雅,极富水乡的qíng怀。
原诚的心一紧,抬头又去望皇帝。
皇帝也转过头来看他,那微蜷入鬓的眉,微眯粲然的眼,的确像是浸润在了江南的夜雨中。
模糊而伤感。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一时也拿捏不准。
“公输月对凌寒可有什麽特别的?”皇帝似乎忘记自己已经问过,他认真地望著原诚,竟抱著几分不知名的期待。
如果,月对那个凌寒很好,那麽他是不是能理解为……月还记得暖暖?
原诚一怔,竟生出不舍得让皇帝伤心的荒唐念头,凭著本能答:“没有。”
皇帝闻言像是突然释然,顿时放声大笑。
原诚更是不知所以,却觉得皇帝已经伤心了,因为那笑眼间有著浓浓的自嘲。
什麽江南?什麽暖暖?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不过是他一人独醉,做了十年也仍不肯惊醒的梦。
“原诚,朕不要在听到宫里还有凌寒这个人,你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