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卖国贼子,谈何高明!”
第8章
却说刚忙完冬至的标金宴,国舅爷还没来得及过几天舒心日子,另一件麻烦事又接踵而来:狄国催讨贡银的使团到了。
提起狄人赵德御就有些心惊胆战,这种时候他自然又找上国了舅爷。
所以国舅爷领着皇命,代赵德御与鸿胪寺官员一起到城门迎狄使。
临京北城门。东明负责迎接使臣的官员立在凛凛寒风里凝神等候,面色各异。最前方的正是隐为朝中清流之首的沈适,其后则是品阶各异的鸿胪寺官员。而立在沈适身侧的,却是恶名在外、且与朝中清流势同水火的国舅爷。
两人没有jiāo谈,只是静静地望着北官道。
沿途的路驿刚奉命扫雪开冰,一队旌旗摇曳的车马就从官道上辘辘驶过。那展翅玄鹰在飘飞的大旗上张牙舞爪,仿佛正得意地朝沿途避让的行人耀武扬威。
不一会儿,狄使的车队就临近城门,头戴厚皮帽、身着厚甲的开道狄兵先映入众人眼帘,个个高鼻深目,神色凶悍。
那马蹄哒哒作响,踏得许多人的心随那彪马悍将的临近而骇然猛跳。
畏惧!
正是畏惧!就连站在最前方的沈适也有些心惊胆颤,心底浮现靖和役时山河飘零,百姓相互践踏着南逃、百官弃城而去,更有甚者,扒开了河堤淹没良田、村庄,只为暂阻狄兵独自逃生!
两圣被俘、帝姬遭rǔ,浮尸遍野、哀嚎遍地,家不家国不国——靖和之难,正是由这些凶勇嗜杀的狄人而起!即使止战多年,那份惊惧与耻rǔ却已刻在心头,难以抹去!
怎能不畏惧?
谁能不畏惧?
东明这边的人还没从惊畏中回神,嚣张跋扈的狄使已飞驰而至。他们看也没看侯在驿亭的众官员一眼,一扬鞭,准备驱马直入。
被遣到一边的百姓都噤声不敢言语,东明缺马,更缺好马,遥遥将那纵蹄扬尾的北地良驹看在眼底,更是心惊胆战。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呲啦”一声,似乎是布帛裂开的声响,接着有童稚惊呼:“豆子!豆子!”很快地,那小娃儿就被捂住了嘴,挤在那边的百姓也都惊恐地往后退。
更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那些狄马嗅到了满地豆香,竟纷纷低头寻食。几个没能稳住的狄兵就着疾驰的驾姿往前栽去,摔得极为惨烈。
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传言中凶残嗜杀的狄人,也会这么láng狈?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冷笑的国舅爷骤然发难:“城尉!还不快清掉路面上的豆子?快去查问,找出是谁gān的,严惩!”
百姓推搡着四散开去:“不是我!”“不是我!”城门前转眼已没了方才那番静寂,吵嚷得热闹。
此时有人扬声笑道:“原来是吴国舅来迎!”说话的是狄使中的一人,年约三十,面容矜贵,宛如江南水土养出来的世家子弟。
国舅爷面色复杂地看着对方。这人国舅爷是认得的,他是狄国国后之弟萧进,狄主好猎,常常把国事jiāo由这个妻弟打理。本来依着狄人习xing,每次战后都会撤回糙原,当年狄主却听从这萧进建言,扬兵取汴京、占中土,使得那被称为“翰肃里”的糙原蛮族从此有了立国之本。
若国舅爷是狄人,定然对萧进钦佩不已——只可惜,他是东明人。国舅爷眼皮都不抬一下,笑应:“萧使君,别来无恙。”
此时又听那几名栽倒的狄使嚷嚷着:“谁倒的豆子,有胆就给你大爷我滚出来!”
萧进下了马,朝身旁的人目视一眼,便有人上前擒住那几名狄使,并以狄语疾声训斥。
萧进这才转向沈适等人:“这些家伙丢了人还不知反省,让诸位见笑了。”他礼数周全,用的还是东明语,让众官员好受了不少,顿觉这人跟其他蛮夷不同,纷纷上前寒暄——全然忘了若非方才的意外,萧进也将略过他们直入临京。
国舅爷往狄使中扫了一眼,却见一人脸色铁青,忿忿地盯着萧进。一转头,却见沈适也没动,同样注视着不再前行的狄使队伍。
国舅爷轻笑问道:“从之,你也觉得那人才是正使吧?”
听得国舅爷一声“从之”,沈适微愕,恍然竟似回到了从前。那时这人也总是笑嘻嘻地问:是不是?从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