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_作者:春溪笛晓(6)

2017-08-24 春溪笛晓

  哎哎,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怀璋一骨碌地翻身,顺着树身攀过围墙,一溜烟地离开国子监。

  对于汴京怀璋可谓熟门熟路,到坊市买了点吃食,遛过几个弯转到一处相对比较破败的房舍。油灯有些昏暗,仔细望去却见里头窗明几净,予人一种超然物外的宁定。

  怀璋推开门闯了进去:“老头,吃点。”

  榻上卧着一人,看上去六十有余,清癯的面容透着几分仙风道骨。可再细看,那眉宇带有浓浓郁气,面色也青白无比,似乎不久于世。他没有伸手去拿食物,反倒死盯着怀璋不动。

  怀璋自己取了个煎饼,剥开油纸大大地咬了一口:“老头你又想说什么?你不饿我还饿呢。”

  那人闭起眼:“你白天又遇到你提过的那个朋友,还碰上两个以前不曾有jiāo集的人……”

  “又来这一套,我不信的。”咽下口里的饼末,怀璋跑到桌边灌了杯茶水。

  “那你为什么一直拨空来照料我?”

  “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就来了。”怀璋的心思很单纯,谁待自己好,他就待谁好;谁待自己不好,就离得远远地,再也不理他。看到有人欺负别人,就该上前阻止;看到有人有难,自然就去帮一把,这还需要理由吗?

  “街上有那么多的乞丐,你怎么不帮?”

  怀璋想也不想便说:“我又不认得他们。”当初遇到这个穷途潦倒的老道时,正撞见他被人追着打,两条腿血淋淋非常骇人。怀璋救下他之后就叫好友大光帮忙治了一下,可惜却是再也走不了路了。

  “也罢,”见怀璋满脸不以为然,老道劝告:“不管怎样,你还是莫要与他们走得太近,否则日后必然落得一身惨伤。”

  对于老道的话,怀璋不太信,却又没法尽数反驳,只能琢磨了一遍又一遍,挑自己能接受的来听。老道说得恶毒他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你以前就是这么对人说话,才会被主人家赶了出来吧?”

  老道闭起眼,说:“不是,我是对他们说‘若不放粮,三月之内你等必定横死’。”

  怀璋更觉这老头这话说得真不中听,换了他是主家也会命人往死里打。生怕老道再对自己说出什么恶话,怀璋赶紧挥挥手:“我该回去了,你赶紧吃了煎饼歇息吧。”说完就跑得无影无踪。

  躺在榻上的老道叹息一声:“分明有着良善之心,运格怎么会诡奇至此……”

  ——

  挥别了老道的怀璋在街道间溜着弯,没多久抵达一处府邸。那府墙砌得老高,几乎望不到顶,不过外头有着一株老槐树,对于怀璋来说根本不难。

  错开巡防的家丁,怀璋猫着腰穿过花园,摸进一个亮着灯的院落。见到那熟悉的景致,他索xing就大摇大摆地逛了起来。再走几步,便远远地瞧见刚洗沐过的厉行正拿着白巾擦gān头发,拭擦之余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停了下来,怔怔地叹了口气。

  没见过厉行这种模样的怀璋觉得有趣,登时隐蔽好身形,蹑手蹑脚摸到厉行身后,想趁着他心不在焉一把扑了上去。

  可惜这种毫无技巧的袭击唤醒了厉行的警觉,他的身体一瞬间就作出了反应——狠狠把来人甩出五丈外。

  被摔到一边的怀璋脸色又青又白,只觉那痛似乎是从肺腑里疼出来的。所以没等厉行反应过来,他就忿忿地说:“想哪家姑娘呢?下手这么重!”

  厉行愣愣地看了怀璋许久,想去扶他,却又怔然。最后慢慢地从牙fèng里挤出话来:“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白天见了你,想见你一面么。”怀璋声音有些闷:“刚刚我去见一个神棍,他说日后我们有可能反目成仇,我琢磨着趁我俩还没反目得彻底,早早来见上一见,免得以后没机会了……我说大厉,就当是我错了还不成么?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再也不会算计你……”

  厉行冷着脸:“你说的话,我不信。你记得吗?当初那可是三百多条人命!”

  “他们都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就算他们是贼寇也自有律法惩戒,你假借我的名义赶尽杀绝、以xing命bī迫我下令又算什么?”

  初识怀璋,只觉得他心思活络,脑筋转得格外快。后来才知道怀璋这人藏得深,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比谁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