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_作者:春溪笛晓(7)

2017-08-24 春溪笛晓

  “少年鬼将”?只有极少人清楚那次血洗营寨根本不是他做的。那回他随父前往荆湖一带剿贼,怀璋死乞白赖地跟了过去。起初他只当怀璋好玩,到后来才晓得,怀璋是想借他的手去寻仇。

  那时怀璋假借他的名义下了死令之后,又孤身前往危机重重的营寨。当他察觉不对劲,怀璋的命已经被那群贼寇掐在手里,如果不依他的布置执行下去,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他送命。厉行挣扎再三,还是遂了怀璋的意,然而他始终忘不了那日怀璋浑身带伤,却走到贼首面前大笑的狂态。

  事后厉行辗转从父亲口里得知怀璋并非吴家子,约莫九岁时才被汴京守将吴近收为义子。吴近一家待怀璋如亲儿,然而在他十一岁时随吴母省亲,路遇贼寇,吴母为了护住他而身死。

  只是即使有着血海深仇,在那个年纪也不应狠辣至此……想起正是怀璋让自己落下恶名,厉行就怒火中烧,只是对上怀璋,积攒在心头的火却发不出来。他握紧拳:“怀璋,你不要再来。”再也不见,就不会再有这种怒恨jiāo加的痛楚——怒他行事不正,恨他连彼此友谊也拿来算计!

  怀璋,你不要再来。

  这话在两年前怀璋就听过一遍,而后他就真的没再来过,直至今夜。怀璋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以前的统统不算,总之你这次打人就是不对,你房里肯定藏着不少蜜饯……赶紧拿出来赔我!”

  瞪着孩子似地坐在那儿撒娇的怀璋,厉行仍然只吐出两个字:“回去。”

  “我不信,我自己去找。”

  怀璋站起来就要钻进厉行屋里,却被厉行一把拉住:“回去。”夜色之下,那生来就带着厉色的眉宇分外冷峭,神色也充满不愉。

  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指着鼻子大骂,只有冷淡到极点的漠然。怀璋有些无措,踟蹰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好。”说完就转身离开。

  借力翻上高墙,怀璋抬头一看,只见那月色笼罩在汴京城上,迷蒙又凄冷。怀璋抬手捂住心口:“下手好狠啊……明明好像避开了胸口的,怎么还是这么疼啊……不来了,再也不来了。”他合手并脚地爬到那株曾被踩出明显足痕的老槐树旁,轻轻摸了摸那粗糙的枝gān,然后抱着它滑了下去。

  刚站定,却见一个眉目冷凝的乌衣少年立在前方,盯着他质问:“你在gān什么?”

  怀璋迷茫地看着他。

  他这一抬头,却让少年怔愣在原处:“你怎么哭了?”

  “这里被人打了。”怀璋指指自己的胸口:“老疼的。不过我有哭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几下,皱眉看着自己沾着湿泪的五指:“好像还真是啊。”

  少年也拧起眉:“你到底在这里gān什么?”

  “什么都没gān。”怀璋哈哈一笑,扳过少年的肩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大厉他爱吃蜜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取了几颗色泽漂亮的蜜枣递给那少年:“他一开口就赶人,我才不给他呢……你吃点!”

  趁着少年还在发愣,怀璋一把将蜜饯塞了过去,转身跑入暗巷,迈开双腿左转右拐,总算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的中旬考核也临近了,内舍生居住的院落倒也没有黑灯瞎火,于是怀璋放心地跳进矮墙,大摇大摆地走往自己的住处。他正要摸进自己房里,却瞧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站在门前,仔细一看,竟是沈适。

  躲也躲不掉,怀璋笑嘻嘻地上前:“沈适!”

  沈适死盯着他:“你又溜出去了?”

  “怎么?你也想去?早说啊,早说我就带上你。”

  “我不想。”有过被怀璋qiáng拉出去的经历,沈适赶紧表明立场。

  “那你在这里做什……”突然觉得这话自己刚刚就被问过,很没意思,怀璋住了口。他又拿出几颗蜜饯递给沈适:“要吃吗?不过这味道好像不太对,吃起来好苦!”

  “苦?”沈适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奇怪地说:“不苦啊。”

  怀璋羡慕地说:“那你运气真好,我吃了好多颗都是苦的。”

  “不对,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沈适正色道:“李祭酒说从明儿起,你归我管,所以我会盯着你不让你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