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休沐……”
“休沐回来之后也是这样!”
“你不是马上就要进上舍了吗?”
“还不是拜你所赐。”
“唔,这颗也好苦。你给我挑一颗好的吧,要不你先咬一口,不苦再给我。”
“怀璋!”
“好了好了……”怀璋苦着脸:“反正大光也走了,不逃就不逃,”他趁着沈适没注意,一手抢过他吃了一半的蜜饯,飞快地扔进自己嘴里。不顾沈适的诧异,他自在地咬了两下,又皱起了眉:“啊呸呸呸,还是苦的?你居然吃得下?”
素来守礼的沈适呆愣了一会儿,胀红了脸:“你怎么可以吃我咬过的东西?”
这下换怀璋愣住了:“不能吗?为什么?”
对上怀璋坦dàng的目光,沈适也无话可说,只能qiáng调:“本来就不能!”
“哦。下次我会注意。”怀璋受教地点头,说:“该睡了,回头见。”走了两步他突然又顿住,把手里那包蜜饯塞给沈适:“都是苦的,我不要了,你拿着!”
等怀璋走远,沈适才回过神来。他又尝了一颗蜜饯,纳闷道:“不苦啊……”
第4章 不如不相见(下)
临近考核的日子总是这么苦闷。
位子相当靠后的怀璋咬着笔杆趴在桌上,半睡半醒之间不期然地想到了厉行那句“你不要再来”,猛地咬住叼在口里的笔管。只听喀拉一声,那笔猝然断成两截,锋利的竹屑刺破了唇角,血立刻顺着伤口涌出,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是却不觉得痛。
怀璋愣愣地想。
例行在各处巡视的国子监祭酒李伯纪正巧走过,远远瞧见了怀璋发愣的模样,沉着脸走近:“怀璋!你在做什么?”
见是李伯纪,怀璋连忙抹掉唇上的血,瞧着摆在桌案的经书满脸为难:“真伤脑筋,都不会。”虽然口上老头老头地喊,他对李伯纪还是相当恭敬的。
说来他一个七品武官之子能入国子监,完全是仗着李老头的关照。李老头对他的期许他当然晓得,可惜他也瞧得很清楚:如今的朝廷虽然重文轻武,可那路再怎么宽,人多了还是会挤。青云路上众人有祖荫的靠祖荫,有家世的靠家世,想凭着所谓的才学出人头地?难之又难!
怀璋自忖不是天纵奇才、背后也没什么依仗,所以没想着出仕为官,呆在国子监只是想让义父跟小妹安心罢了。其实若非下海经商就等于入了贱籍,他心里比较喜欢跟好友大光一起做买卖赚点家当——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他要说了,李老头保准要chuī胡子瞪眼地骂人。
瞄见李伯纪仍站在后边,怀璋只好正襟危坐,佯作认真地听夫子讲解。
李伯纪瞥了他一眼,板着脸教训:“好好听着,别再分神。”
怀璋连连点头,心里却默念:老头快走,快走快走。
李伯纪识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怀璋的那点儿心思。他伸手拍了拍怀璋的脑袋,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脸:“要是你下回能考赢从之,我就把那坛藏了十几年的好酒送你,如何?”
“真的?”怀璋先是惊喜,然后才反应过来:从之,不就是前几天刚认识的沈适嘛。那家伙浑身带着一股子认真劲,可不好对付。他苦着脸说:“我又不爱喝酒,才不跟你赌。”
“可我记得吴老弟的寿辰好像在下月底,对吧?”
jīng明的老眼闪烁着笑意,李伯纪慢悠悠走远,只留心中意动的怀璋在那儿摇摆不定。
给老爹送坛好酒,真是诱人的主意啊……可恶,李老头老是抓住他的弱处胁迫他!
怀璋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趁着夫子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外边。
国子监后头有片糙地,一眼望去绿茵满目,十分漂亮。怀璋跑到糙地边上那株大榕树下倚着它躺了下去,眯起眼从树梢看着天上那大朵大朵的云,心里反复念叨:好酒、沈适、沈适、好酒……想着想着又闭上了眼。
夏日的风带着闷闷的热,树底却分外沁凉,他这一睡就是大半个时辰。
当怀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便发觉有人站在不远处来回踱步。那俊秀的眉整个皱在一起,偶尔还转头盯着自己,似乎很是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