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_作者:春溪笛晓(70)

2017-08-24 春溪笛晓

  大越国的大军原本还在边境耀武扬威,转头听到后方乱了的消息,一下子就懵了。原来东明商人买卖公道,货物又丰富,大半国人平日里的穿用大多是从东明商人手里采买。如今所有jiāo易都断了,流言又飞窜,哪能不民心惶惶。

  党项那边的qíng况却有点不同,杨镇带出去的兵马还没回来。不过国舅爷已经拿到消息,杨家军已化整为零隐遁起来,伺机东归。知道他们没有覆灭于西夷就足够了,国舅爷可以想办法让人去引路。

  连番动作下来,“商联”的锋芒才逐渐显露。

  不过那不是国舅爷关心的。这会儿他正引着苏子瞻嫡亲后人苏正则登临高岸,在翼然亭内对饮——这可是大头,他当然不可能放过。

  “国舅爷的意思是让苏某在先祖故居附近建学?”苏正则整个人坐直了。学院可不是轻易能建的,要有名声,要有财力,更要有官府的支持。

  国舅爷笑道:“久闻苏兄‘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说,吴某认为苏兄之才若无施展之地,实在可惜。”

  苏正则闻言苦笑,所谓的格物致知,其实也就是实践出真知,求的是万物之“理”,而非儒家所提倡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当朝以经义诗文为主的科举制度中,他所倡导的“格物致知,经世致用”十分不讨喜,家中诸人皆劝他回归正道,好好参加举试。可他不愿违背初衷去迎合科举,才躲在偏远的岭南教着一批弟子并潜心著书立说。

  见苏正则有所触动,国舅爷继续说:“苏兄享誉文坛,一旦有心建学,从者想必不少,还请苏兄莫要推辞。”

  苏正则道:“不是苏某不想,而是财不足,名,更不足。享誉文坛?怕是毁多于誉。”

  “财不是问题,名也不是问题,有苏兄即可。”国舅爷斟满两杯酒,淡道:“听闻苏兄有高徒专于农事,对稻种的改良颇有心得?”

  提起弟子,苏正则不由笑骂:“那个拗小子,非说亩产能翻上一番,一头扎了进去不肯出来。”

  国舅爷也笑了:“这劲头倒与老司农魏老头儿相近。”他仰头喝了口酒,又问:“苏兄可曾发现,琼州天候异于他处?”

  苏正则点点头。

  “琼州的泉源田可一年三熟,就与这天候相关。”国舅爷道:“苏兄高徒若愿过来,大可用泉源田做试验,那能大大地缩减周期。我也能向司农寺讨来各地稻种,以供择选。”

  苏正则面露喜色:“这倒是可行,苏某先替劣徒谢过国舅爷!”

  国舅爷旧话重提:“因而如今开始书院的建设正适合。等首批改良稻种得以推行,天下人必定会对苏兄之学另眼相看,书院也将得到重视,到时一切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苏正则沉默下来,国舅爷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又岂会少。国舅爷这样不留余力地谋划,图的是什么?

  他拱手问道:“不知国舅爷准备建一个怎么样的书院?”

  “一切全由苏兄做主。”国舅爷做出保证:“吴某绝不cha手。若非看中苏兄倡导的‘格物致知’,吴某也不会找上苏兄。而既然找上了苏兄,吴某自然不会横加gān涉。”

  苏正则沉吟片刻,便说先回岭南与众弟子和友人们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国舅爷送走苏正则正要回府衙,却听亭上传来方笑世懒洋洋的语调:“你想推行理学?”原来他一直躺在亭顶上晒太阳。

  “那确实是门实在的学问。推行算不上,只是帮他们一把罢了。”国舅爷答完,又问:“府衙的事都忙完了?”

  “有阿宝在,不愁。”方笑世坐在翼然亭上远眺,见那无边的海接着蔚蓝的天,整颗心仿佛也随之开阔:“我发觉你这人越是扔到困境里,越是得心应手。两国大军压境,朝野人心惶惶,你却还有心思想别的。”

  国舅爷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不想得周全些,避过了眼前,也躲不了下回。”

  方笑世跳下翼然亭:“所以你早在许多年前就开始布置了?”

  “也没怎么布置,”国舅爷说:“商人求利,既然这些地方能赚钱,他们自然会去。生意做大了,当然要留点人在那边照料。这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手上可没有人能派出去当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