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风连吸两口长气,总算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道:“你既然生气,赏梅宴那天你怎么不跟我说,我也好为你做主。”
小包低头绕着手指,忿忿不已道:“我昨天才知道什么叫小官……”
由皇上亲自出面调停,这次打人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左大人一听说被打的因由,哭笑不得,满腹怨愤都成了慨叹,慨叹自己怎么跟个娃娃生了这么久闲气,于是,当这粉雕玉琢的娃娃被皇上亲自押来府上赔礼道歉时,他当然笑脸相迎,把那别扭娃娃的一张臭脸完全无视。
这场风波前前后后闹了十多天才平息,小包被禁足在御书房罚抄佛经, 比起打板子,抄佛经肯定要轻松得多,小包劫后余生,自然乐颠颠地抄写,镇日里焚香煮茶兼偷吃零嘴,把御书房当自己家一样。
有这个开心果在,御书房成了风水宝地,众人蜂拥而至,早上皇上把他拎起来扔进御书房,自己赶去早朝,立刻有人进来喂奶,有人送清凉糕送包点,小宫女们缠着他讲故事,他幼时大部分时间病在chuáng上,没法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到处疯跑,除了书本就没有其他消遣,他十分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肚子里各种正传野史取之不尽。而且他讲故事时的表qíng丰富,神气十足,让人不知不觉就陷进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yù罢不能。
早朝一结束,御书房的人嗖地一声消失得gāngān净净,小包乖乖坐回去抄佛经,听到皇上的脚步声,就把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老长,摆出无比认真的架势,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
玉风当然知道他的花花肠子,他本就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也由得他去闹腾,而且看他偷吃后那贼头贼脑的样子,或者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实可爱。
也难怪玉风喜欢他,玉风生在皇家,幼时课业繁重,文武兼修,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一点乐趣都无。等到年长,他心系皇位,苦心经营,一举一动都经过深思熟虑,决不敢行差踏错。终于得偿夙愿后,国家大事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更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如今正值壮年,心态却同迟暮老人一般,做什么事都觉得无趣。
小包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他还当自己当差不得力,皇上喜欢跟他过不去,只好夹起尾巴做人,况且他发起火来着实可怕,连那么结实的书案都能一掌劈开,千万不能在恶虎口中拔牙。
风平làng静了几天,玉风见他老是畏畏缩缩,不声不响,任他怎么戏弄都不敢吭声,心有不忍,下朝后急匆匆走回来,笑眯眯对那正襟危坐的小包道:“宝宝,今天如果批完奏折如果还早,我带你出宫逛逛,顺便到你家尝尝咕噜ròu。”
小包喜形于色,把笔一丢,一跃而起,径直朝他扑过来,玉风还当他要来抱他,谁知这小家伙虚晃一枪,从他大张的手臂下钻过去,钻到他身后的书案前,搬过奏折就开始翻,一边脆生生道:“这本是工部尚书请求加固黑水堤坝的……应该可以批。这本是青州刺史报告bào雪成灾的……你自己看着办。这本是太常寺卿恳求丁忧的……可以批……”
玉风和罗三皆惊诧不已,罗三连忙拼命使眼色,谁知小包沉浸在能出去玩的喜悦中,只想快点把这堆小山削平,仍然一本本读出来,把只需同意的摆在左边,把需要讨论的放在中间,把不能批的摆在右边。
玉风心头暗cháo汹涌,仍不动声色地把左边的奏折全部批完,罗三连忙给两人奉上茶水,悄悄拉了拉小包的袖子,小包哇哇大叫,“罗叔叔,别闹,等下我叫皇上带你去!”
罗三哭笑不得,见玉风正狠狠瞪着自己,吓得头一缩,乖乖地垂手站到一旁,开始在心里盘算,要怎么才能把宝宝这个罪给压下去。
有了小包一目十行的神奇本事,愚公移山的浩大工程很快完成了,罗三把已批阅的装好,玉风开始处理有争议的问题,工部尚书请修帝陵,户部尚书坚决反对,请圣旨集中人力物力修白水黑水上的几座桥梁,雍州刺史上书朝廷,弹劾丁忧在籍的光禄大夫,称其在家生育一子,还举行百日大庆,寻欢作乐。
玉风斟酌再三,仍迟迟不能作决断,小包好不容易盼到机会出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会端茶,一会磨墨,一会捶肩膀,玉风暗暗好笑,享受着他难得的热qíng服务,默默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