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看杜先生跟爷到底怎么回事?」陈妈心里打着鼓,她可是从心底里喜欢杜先生,但是今天这qíng形她瞅着实在不对劲,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摹地想起前一段时间城里的谣言,她脸色就变了。
陈伯摇着头,想起当初杜明轩来的时候,钱季礼私下里让他千万注意不要让杜明轩太过接近爷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爷跟杜先生之间,实在曖味得紧啊。
尚香动作再慢,终还是有把头发梳好的时候,小心地cha上那根楠本簪子,将李慕星的头发固定好,然后取下缠绕在梳子上的几根断发,和那盒香粉一起紧紧地握在指掌间。
「我走了……」低低的一声辞别,仿若叹息,无声地消散了。
这一次,李慕星没有挽留,只是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听到一声门响,他倏地握紧了拳。尚香出了门,陈伯、陈妈看着他,也无人上前相问,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尚香回到了丰通钱庄,他无处可去,丰通饯庄是他唯一可去的落脚处,宋陵给他安排的那间小屋子,这些天没回去,桌上地上已蒙了一层灰尘。尚香在妆台前坐下,从头上扯下几根发,与李慕星的断发,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打成一个结,与那只暖手炉和香粉放在了一处,又用布包好,收了起来。
结发而同心,即便不能公告天下,自己藏着,也是幸福。
然后打扫屋子,等都弄gān净了,夜也深了,尚香和着衣便躺上chuáng,沉沉睡去。
宋陵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尚香回来的,在外边敲了敲门,说了一句:「明轩开门。」
尚香早就在等他,坐在桌边,也不起身,只道:「门未上栓,宋爷请进。」
宋陵进来了,一边走一边笑道:「你这架子大了,居然也不给爷开……」话音到此戛然而止,以宋陵之眼力,也不禁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好、好,这才是昔日南馆红牌应有的丰采,想不到我宋陵诩遍览群芳……也有走眼的一天。」
坐在桌边的尚香,此时此刻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张脸,施了少许脂粉的面容,竟如明珠夺目,映得这间不起眼的小屋满壁生辉。这张脸,没有半点女子的媚气,可是脸部线条却柔和得不见半分棱角,清俊到了极致,便化作了一派的典雅,虽只是随便坐着,可神态举动间不见半分娼门的低贱,倒更像是世家子弟在等候一gān朋友谈风论月的闲洒。
「瞒了宋爷许久,尚香奉茶赔罪。」尚香笑盈盈地站了起来,举手、斟茶,举止优雅如士子。
宋陵抿了一口茶,斜瞥了尚香一眼,笑道:「不是已改回本名了吗,怎地又自称尚香?」
「不就是一个名儿,叫什么都一样,宋爷喜欢哪个就叫哪个便是。」尚香的语气中姿态放得极低,可那神qíng举上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
宋陵的眼光在尚香身上来回转着,许久才道:「只道风尘中人大多出身低下,便是后天调教,也是附庸风雅的多,想不到你竟是一派优雅浑然天成,这模样,怎地也是郑鸨头调教不出来的,想来明轩当是出身不低吧。」
尚香低眉垂目,淡然道:「尚香沦落风尘已久,陈年旧事,休提体提。」
「好,不提便不提,如今看来,倒是我仍是小瞧了你,想不到如此姿容,你倒是懂得掩面遮华,在南馆中安身多年,确是不易,若无这些远见,怕早已是柳残花败了吧。想这般风华,我教你去宝来商号,还真是bào殄了天物,不知这些日子可曾受委屈了了?」
「委屈倒不曾有,只是不习惯得很,尚香做惯了笼中金丝雀,忽又成枝头野麻雀,实在有些吃不得苦处。」
宋陵手一顿,放下了茶杯,轻轻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尚香,静待下文。
尚香挑起了眉,眼光忽变,竟似妖魅诱人,舌尖探出了唇,将先前沾染的一滴茶水缓缓勾入了口中,如愿以偿地听到宋陵些微抽气的声音响起,他的面上方才漾出一抹笑意,轻浅如雾,却似水面微澜,渐渐dàng出千种风qíng,把宋陵看迷了眼。
「宋爷久历花丛,那些凡花野糙怕早已难入您的眼,只是不知尚香这朵将败残花,可有幸得宋爷流连?」
低沉磁xing的声音,添进了几分挑逗的语气,宋陵险些把持不住,便要把手伸向尚香的脸上,总算他青楼楚馆去罐了的,多多少少还有些定力,伸出的手及时一转弯,又拿起了茶杯,喝了几口,平定了浮动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