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吟梅居失踪了一名新来的小奴,没有人太在意,若是在意的也都是为了讨好玄月而佯装出来的关心。三天后的墨吏山上发现了残碎的四肢,像是猛shòu撕咬过的痕迹,叫人不寒而栗。之后的一天,临着官府的盘问,园主玄月只是泰然品饮香茗,毫无顾忌。像是早有jiāo付,盘问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吟梅居依旧热闹非凡,cháo起cháo涌。
受尽人前美颂,此刻,玄月腻了。于是,只身一人离了吟梅居而去,留下的只有一纸信函,将小居jiāo于几位棋友打理。身外之物,又何须挂念惨想,得来洒脱,去也洒脱。无法洒脱的唯有那些追逐于所溺所惜的痴人,而他玄月,并非痴人。他只是一个没有姓氏的亡儿,一缕没有希冀的幽魂,雨露为食,漂泊为生。
他也曾以为,那只是漂泊。
那晚零落的枫叶飘逸长街,又是一年。清瘦高挑的细影所到之处都引以一阵骚动,一层雪白的毛裘覆盖在俊美的人儿身上,无比融洽。街边的艳娘无敢上前攀谈,生怕被这华美容颜比了下去,往后生意难做。
玄月稍作停顿,便在这个无奇的小城逗留了下来。正要休憩,却望见窗外屋檐上一形孤单只影萧瑟独立。他,只是有一些微小的好奇,墨色的眸子在那人身上多做了些停留,月色下看不清脸孔,却能感到对方毫不避讳的视线,玄月紧紧将窗闭上,不再多想。
那一瞬,纤细的人儿颤抖得厉害,慌忙地端起水壶将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还是压不住喉咙灼热的cháo涌,尖针利刺一般的扎痛覆盖着白皙的脖子,玄月挣扎,疯狂,几乎要将喉管切断一般。直至一煞浓稠的鲜血从朱丹口中喷涌而出,顿时腥血四溅。玄月瘫软在硬冷的地面,毫无力气,却开始缓缓吟出曲调。惊艳,那不知名的古曲竟与这诡异的色系相融,渲染华丽残酷的qíng殇。为什么要唱,为什么要吟,为什么要痛苦,还不如就此死了,亡了。咳着血的粉唇间吐露出微弱的人气,且活着,尚且活着,苟且活着。
孤音独起,万木萧索
唯江月白,伶奴恸绝
吟着吟着,仿佛就此死去,失心的身子落魄在血水之中,清高的音乐幽逸小城,好似亡魂。非人的nüè痛非但不能叫这刚毅的人儿哭泣,反而使他微笑,笑得迷人,笑得醉人。
月影形下雪白的毛色缓缓地变得真实,相间着亮黑的细纹。那是虎,白色的傲虎,那是鬼,幽怨的亡灵。无论那是什么,玄月心悦诚服地环抱着那头成年的野shòu,浸血的衣衫被锋利的尖爪撕裂,bào露出诱惑的体肤,更还有一条血色的长痕。销不去的痕迹,那便是羁绊,永恒的,牢固地牵索。shòu的爱ye亲吻遍玄月身体每一处,甚至最深处的爱地,无须擦拭,那血色污迹都随着日光而消失,还有,那qíngyù的白虎。
秋日的风景,往往是伤怀的,江心渔舟上站立着一个未曾蒙面却又几分熟悉的身形,玄月没有太多好奇,只是沿着江岸缓步走着。他没有目的,便自然不用疾行,看似就如谁家的公子在江边颂得一通风花雪月的诗词,他自然不是公子,若曾是,那些也已让人忘怀,不再记忆。
渔舟有些近了,白露横江的水光叫人看得有些疑惑。是人么?那飞驰而来的形体,连接与水天之涯,漫步于江面之上,轻盈的步伐,溅起点点水星。落地的时刻,还叫人不敢相信。
[我终还是找到你了。]
[我不认识你。]
[月白,莫再自欺欺人。]
那人用似曾相识的口吻紧紧揪住苍白的容颜,玄月惊了。竟忘记了从这陌生男子身边逃开,假使逃开,又能如何呢,他还是会找到的吧,毕竟那是属于他的东西,他的月白。
齐刷刷的几十人将玄月团团围住,无法透息。玄月没有佯装挣扎,而是安分地被他们带走,神qíng只是木纳,也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并不愿意,也并不害怕,就如同习惯的一样,瘫软地被那人轻轻抱起,如烟沉睡,沉醉。
月白,月白……谁的名字,谁的印记,谁的羁绊。方才醒来,却发觉自己置身于一房巨大华美的寝屋,奢华之风处处可见,比起这里玄月任是喜爱吟梅居,那里更清静些,更无垢些。这翡翠玉珠横列的屋子却以一张简单的且毫无画技的人物图为中心,散开布置。柔香断肠,涩雨纷纷下。画中人儿还依稀可见其容颜,一张丹凤笑颜,美得出奇,质朴的衣衫置身于花石乱糙中,格外柔和。搜索脑海,不曾记得有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