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奴_作者:溺紫(5)

2017-08-20 溺紫

  月白死了么,那活下来的又是谁呢?一具行尸走ròu,一只空灵花鬼,那只白虎带来的太少,带走的却太多。易无端每天呆呆地伫立在那幅泛huáng的画像前,醉生梦死,似是与一切无关,只记得当年月白纯真的笑颜,天籁绝吟。

  那年新旧王朝更替,战乱纷争,易无端率领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豪气吞云。浮华过往,那时易无端正是意气风发,君上拜他为威虎将军,虽然这名号听着有些可笑,易无端仍欣然接受了。

  那日新帝登基,大摆庆功酒宴,夜华如昼。轻吟缓起,哀美煞人,殿上的杂音全都羞愧地消逝,唯有那悠扬孤词久久挥之不去,没有章法,没有词韵,却蛊人到了极致。

  易无端的一次,闻到如此亮丽柔溺的音色,他痴了,醉了。千方百计寻得那歌者的住处,翻墙而入时,却见得一只绝美的白虎横卧于青纱幔帐之中,黑细条纹覆盖在雪白无暇的皮毛之上。他们都惊了,目色血红,那白虎杀意燃起于须臾,将易无端飞扑到青苔雅壁上,利爪yù下,却被易无端的佩剑挡开……

  易无端并未被这歌者家中的伺虎吓退,翌日登门造访一探究竟。门扉开启,那是易无端的一次遭遇月白,那个纤细柔腻的人儿。那日之后,易无端不可自制了,他中了毒,比蛇蝎更致命的毒,迷恋的毒。即使月白总是拒人于千里,可他仍旧沉迷于他,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更为他的妙吟折服,昏醉。月白不解,这高贵的男子究竟沉迷于自己什么,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爱恋的只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野shòu,他又会作何感想。月白只是觉得有趣,便于他周旋了下去,原以为只是他自己玩弄的一出戏,却没想到自己早已卷入这万劫不复的惨剧,不可自救。

  威虎将军作乱造反!qíng势紧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又要引起多少杀戮。

  造反?为的是谁?月白空坐房中,忧愁暗生。那个花月尚好的夜,随着皇子一声惨叫,一切都失了平衡。易无端目睹,目露凶光的白虎将皇子的尸体撕裂,吞噬。随之,白虎化作清丽的人形,美貌,熟悉。口中含着ròu块的冰雪人儿颤抖着,面对着bī近的易无端,只有无言。却还是微弱地低泣着,

  [杀了我罢。]

  易无端的脑海恍如乱铃万吟,将满身是血的月白搂在怀中,轻轻吻着。用佩剑割下一块死去皇子的皮ròu,放入口中,无论月白阻止,吞咽了下去。若是爱上了一个人,就不会介意与他同罪,同醉。

  [月白,莫再怕了,我在,我在。]

  他在,易无端在,只要他在一天,月白都不会受伤害罢。染着血的身体jiāo融在了一起,那夜的美好与甘甜恍惚冲淡血腥与杀戮,醉入深处,万籁俱寂。有他,便够了。易无端以为他得到了,所以别无所求,即使登上了所谓的宝座,他也毫无在意,他只会在意月白,在意他的月白。于是,很洒脱地让位于他人,甘做辅佐朝政的丞相。他以为月白喜欢,喜欢平淡,无忧无虑。可是第二年的冬,月白就消失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面前,甚至感觉不到他离去的微岚。

  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易无端很清楚,月白没有离去,只是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要走了。]

  梦醒时分,月白的音韵流过耳边,易无端疯了一样死死勒住一脸茫然的玄月,是玄月——不是月白。他缓下了手,问他离去的原因,玄月只是淡漠地回答没有原因。他的逗留没有原因,他的离去自然也不需要理由。玄月的心里,就只有十二岁那年的那头白虎,无比温柔的shòu,给了他重生的shòu,给了他声音的shòu,给了他爱恋的shòu。玄月将那块血玉摆到易无端手掌中,语气只是冰凉,

  [我们本就毫无关系。]

  玄月在说话,可那声音分明是月白的,易无端乱了,乱了。他已经分不清万千变化的月白,他的月白。他狂乱地撕裂玄月的衣衫,吻上冰凉的肌肤,美艳的爪痕。那是绝对无理的相互籍慰,他们互相撕咬,yù望将一切焚烧。那一刻,他是他的白虎,他是他的月白……

  之后的每一天,玄月为他吟唱月白的歌调。看起来,那至少是幸福的,他们同能听到月白的声音,就仿佛月白还在,活着的,快乐的。可不久,玄月便腻烦了,他憎恨这个夺走白虎的男人,也许正因为他的出现,他的白虎才会死去,亡绝。好几次,他都想喝下毒酒,销去这累赘的声音,可是却下不了手,那是白虎的声音,白虎的羁绊,就如同胸前的爪痕一样,不愿将它恢复,只为了白虎能留在身边,一起,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