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著想上岸去把那青年推开,却周身冰凉乏力。听得那被qiáng压著侵犯的男子,用痛楚、不敢置信的语声,怒恨jiāo加反复颤声重复一句话:
“柳从眉今日才知道,多年费尽心血,竟教出你这样一个禽shòu……”
rǔ师背德,负尽苍生,负尽天下,
雅重月,你该死──!
──不,从眉,是朕错了,朕改过,求你看著朕悔悟……
视野陡然漆黑,什麽也看不见。
再亮起来时,他眼前激烈jiāo合著的两具赤luǒ身躯业已不见,原地站立著一名紫衣佩剑男子,低头亲吻怀中青衫男子的脸颊。柳从眉臂弯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娃儿,睁著晶亮的眼眸冲这天造地设般相配的两人咯咯直笑。
他大脑一片空白,张口却失声。
水底骤起一股力量庞大的暗流,汹涌袭来,瞬间将他身子沈沈往最黑暗处拉去。
雅重月拼命挣扎,拼命想要摆脱那股无可抗拒的重力。
从眉,从眉……
他翕动嘴唇,祈求那人开声宽恕他。
但柳从眉视线不在他身上,他看著怀中婴孩,冷冷道:“皇上可知一个人心寒,究竟会有多可怕?”
最後看见那一眼,柳从眉表qíng冷峻,如陌路。
……
他放弃无谓挣动,任由自己沈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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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正是细雨霏霏,雨打屋檐,劈啪作响。客栈雅座对面而坐的两人,一人心事重重,一人焦躁难掩。几碟清慡小菜方端上来,夹了没几口,雅月圆便皱了眉,推开碗箸,沈声道不能再拖了。
秦惜持著酒盅给他倒酒的手便略微顿在半空中,问:“什麽不能再拖了?”
“皇兄找回柳从眉,皇长子诞生,皇兄忽发恶疾,几件事一波接一波发生应接不暇,我却还在江南游山玩水!”丢了几锭碎银便长身而立,秦惜眼疾手快,压住他要从桌上收回去的手,低声,“我同你一起去寻马。”
他答应得意外的gān脆,雅月圆反而怔楞了片刻。
从初次听闻柳从眉被押解回诏狱,到事qíng急转直下皇帝发出罪己诏,再到传来皇帝重病的消息,前後间距不过短短十几天。雅月圆一个消息还没消化完,第二重打击又接踵而来,把以前鲜少过问朝廷与江湖世事的少年懵怔得够呛。
秦惜一直从旁安慰他,说不至於恶化到什麽地步,让他安心继续留在江南,“毕竟皇上临去前,是嘱咐你在此守候听令,没要你回宫不是吗?”
就连雅重月病入膏肓的消息传来,秦惜依然是那副天塌下来也不要紧的表qíng,拖著他四处游dàng,品尝佳肴美食,看尽山山水水。
雅月圆不讳言自己对这个少女有著不同寻常的好感,但再如何喜欢,他也清楚夕qíng的身份。
夕qíng是皇兄的妃子,就算有著皇兄jiāo代特别任务的圣旨在身,孤男寡女,瓜前李下,走这麽近难免惹人非议。
因此并行途中,他始终谨慎的保持了君子距离,发之於qíng止之於礼。
如今皇兄到了生死关头,他更不能置之不理,也是时候该把这段混乱的jiāo陪关系放下。
两人一路沈默,到了一家马栈,雅月圆一眼挑中一匹脚踏白雪的枣红大马,翻身跃上。
见秦惜久久站立於马下,不由一怔,催促:“夕qíng,快上来。”
秦惜却只是瞅著他,用他那双浸了chūn水般柔和,又带著一丝凛冽的眼眸,深深的瞅著他。
雅月圆朝他伸出手去,要拉他上马,秦惜却後退了两步,摇头。
“怎麽了?”
连马儿都感应到秦惜的沈默,给两人间带来一股难於言说的微妙,不安的撅了撅蹄子,打了个响鼻。
秦惜道:“我还不能回宫,皇上jiāo待我的事,还未办完。”
“皇兄jiāo待你的就是寻回柳从眉,现在人都找到,你还有什麽未尽事宜?”
秦惜定定看著他,像是想将他的容貌刻入眼底。
缓缓摇头,微笑道:“秘旨。”
雅月圆立在马上,俯看著他,心头爬升一点捉摸不定的预感。总觉得秦惜笑容中另有深意,又有那麽一些悲伤的离别。
他举棋不定,犹豫再三:“夕qíng,我必须回宫,你不妨先跟我回去,待皇兄qíng况好转我再陪你南下。你一介女子,孤身留在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