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函,终究是撕毁扔入了纸篓里。
他想雅重月那日那样慌不择路的逃走,心里愧疚和恐慌,一定会难於面对他,那麽,他还有时间细细考虑。
秦惜的出现,却推翻了他乐观的设想。
皇帝并没有铸下大错的自觉。一个月,已是年轻帝王容忍的极限。
秦惜道:“是。没有首辅在朝中,皇上定夺诸事,均觉有些力不从心。”
柳从眉倚著太师椅,慢慢坐下来,竭力不引动胸口翻滚上涌的酸水。
虚弱的摆摆手,推开颦香递上来香茶。
沈思一会,淡淡开口道:“臣身体抱恙,正要同皇上告假,休憩一段时日。”
秦惜朝他伸出手去:“奴婢对丹方之术尚有几分造诣,柳大人不介意的话,让奴婢替您诊脉一观如何?”
柳从眉将手笼入袖中,微笑:“不必。小小风寒,柳从眉自己可以处理。”
“既是小小风寒,又何须另行告假?”
秦惜扮演一个有口无心的丫鬟角色,多日来已是得心应手。
秀丽细眉微挑,笑道:“还是首辅您,果然在回避皇上?”
这话刺得狠,若有所指。
当朝都知道柳从眉位高权重,功高盖主,“回避”两字,往深了论,可以扣上“谋反之意”的帽子。
这是皇帝和首辅间的死xué。
柳从眉眸底一厉,瞬间恢复平和。
但那一闪而过的犀利,没能逃过秦惜的眼里。
少年在内心称奇:淡雅随和的柳首辅,竟然也会露出和平素截然不同的一面,是因为有了身孕?还是因为──雅重月不在面前,用不著伪饰?
“君臣之间,既无贰心,谈什麽回避?”首辅唇角含笑,云淡风轻,“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认为柳从眉有回避之心?”
秦惜迎著他探视目光,故作不解:“柳首辅是不是误会了什麽……夕qíng谈到的这二字,与国政朝纲无关,纯粹是皇上与您之间的私事。”
他笑得更娇俏,天真无辜道:“夕qíng是在埋骨林里意外撞见皇上抱著昏迷的首辅大人,为皇上带路有功,而被收到圣驾身边。夕qíng对风月之事一知半解,只是冒然揣测,想当然的认为其中或有些许尴尬。宫中现在对皇上与您的关系,也有诸多谬论呢,所以,首辅大人避开流言也在qíng理之中。”
柳从眉蹙起眉峰。
雅重月派来的这个丫鬟,口吻老道从容,对答如流,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
她话语中摆明了她知道一些什麽,又不说明晰,字字都存刺探之意,倒是让柳从眉好奇起她的身份来历。
敢於跟当朝首辅卖弄口舌,窥私捉隐,埋骨林中真是一场偶遇吗?
“是我多心了,请勿见怪。”
四两拨千斤避开他的bī问,柳从眉猛然想起最为要紧的一件事,话语一沈:“皇上所说那日给我摸脉的御医,是你?”
“首辅大人当时昏睡不醒,奴婢冒昧了。”
柳从眉目光转为淡漠,其中隐隐透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他将手从袖中伸出,掌心朝上摊放於茶具旁;皓白手腕肌肤如玉,看得秦惜有点恍神。
柳从眉微笑道:“方才想起,这伤寒竟是反反复复了好些天都不曾痊愈。你既是摸过脉,大致晓得我的身体状况,索xing再替柳从眉诊诊,这病,到底怎样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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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 第二十七章 (古风年下,生子)
第二十七章
秦惜三指搭脉,柳从眉冷眼,等他回应。
空气中山雨yù来风满楼,连颦香都若有所感,只是看不穿这两人暗地的各自试探。
片刻,秦惜收回手指,面上嬉笑神色一并敛回。他朝颦香看一眼,yù言又止。
柳从眉让颦香退下,沈声:“如何?”
他脉象奇特,稍通医术即可识破。倘若这个少女当面撒谎,称自己不曾诊出,她怀的什麽心态就值得探究。
秦惜斟酌又斟酌,眼神困惑不解,演足了心有所感,又不便直言的表qíng。
“无碍,你直说。”
“……奴婢恐怕诊断失误,或有未察之处……”秦惜伸出手又想探柳从眉的脉,後者已将手收回袖笼中。
“错或对无需你决断,告诉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