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啊”一声,心下有了几分猜测:是大户人家私养的小妾,想避开正室眼线在郊外待产?
“大夫,请快些替他看诊。”随他一同入屋内的男人语气沈了几分,“还有,不管你看到什麽,请不要大惊小怪惊扰了病人。”
“老夫行医多年,怎会那等没定力。”大夫答道,走到chuáng边,自信的搭上对方脉搏。
这一搭,却是瞬间变色,眼神不由得诡谲万分朝chuáng上躺著的人脸上看去。
躺著的那人,纵然紧紧闭著双眸,却不掩他温雅柔和的气息;俊雅清秀的眉目如画,容颜煞是好看,但并不难看出这是男子容貌。大夫心中惊魂难定,再屏息,重新诊脉片刻,视线又在男子小腹处扫了几个来回,眉头慢慢打起了结。
“这位……呃……敢问老爷如何称呼?”放开病人手腕,朝墨愈梵拱了拱手。
墨愈梵无心同他客套:“墨。他qíng况如何,你诊得分明吗?”
大夫按下方才的惊愕,见他略显焦急的神qíng中不带丝毫异常,应当是早就知晓chuáng上这人的体质状况。
“这位公子,以男人之身孕子,老夫仅在古籍中了解过只鳞片爪,从未真正见识过此等症状。不知是如何……如何怀上胎儿……?”
“那不是你管的事。”墨愈梵有丝不耐,“你若无法安稳他的qíng况,便不要làng费我另寻良医的时间!”
他前後寻了七名大夫,都说没有接手过这等异事,不知从何下手。饶是九刑门门主再有从容气度,看著柳从眉愈来愈痛苦的辗转,也是开始焦躁。
大夫叹口气:“老夫家中世代行医,曾听闻过二十多年前,江南有户柳家一夕残灭的真相,乃柳家当家能以男身生子,激起江南其余大户人家恐慌。我一直以为那不过空xué来风,谁料世上竟真有男身女脉之人存在……幸好,抱著好奇心态曾研究一二。”
“你能帮他?”男人听话只听重点。
大夫踌躇一会,道:“我也只能尝试。公子脉象显示怀胎五月有余,但观其外形,不过寻常妇人三个月身孕大小,现在又胎动qiáng烈,引发心悸……老夫现在只能先开几种药方,暂时把公子心悸症状压抑下来,再来处置其他不与女子孕生qíng况相似的qíng形。”
两人说著,柳从眉忽然有了动静,轻微呻吟一声,缓缓将沈重的眼皮打开。
墨愈梵快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心疼道:“从眉,你昏睡了好久……感觉好些了没?”
柳从眉茫然半晌,慢慢拢回思绪,低哑问:“孩子怎麽样?”
握著他的手一顿,进而抓得更紧。不悦道:“孩子没事,现在是你身体不好。”
“我没关系……啊……”注意到房中还另有一个陌生人,柳从眉一惊之下挣扎著想起身,腹中又是一痛,不由得低吟。
他方一醒来,不问自己qíng况如何,却是第一时间询问胎儿状况,和一般为人母亲的女子并无不同。大夫心中顿时对这个俊雅公子多了几分怜惜,不等他自觉难堪的目光投she过来,主动道:“公子不必忧心,老夫不会以庸碌世人的狭隘目光看待公子。现下公子身体孱弱,老夫既是医者,自会一视同仁,尽心竭力为公子母子出力。”
“……”柳从眉垂下眼眸,墨愈梵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屈rǔ与难过。
“从眉,你如果不想生,或许还有办法……”
“不,……”苦笑,看著自己肚腹的目光又是温柔,又是无奈,“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罢了……”
他原本以为可以不为人知,偷偷隐瞒过十月怀胎和瓜熟蒂落,待尘埃落定後便能将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忘记。谁料费尽心思隐藏三十年的秘密,依旧不得不bào露人前……
心思苦涩难言,尽悉收入墨愈梵眼底。
“从眉,我会护你周全。”不避讳还有大夫在场,墨愈梵拨开他额前碎发,亲吻上光洁额头,“即便全天下与你为敌,背离世俗墨愈梵亦誓护你一生一世。”
天色临近断黑,白眉大夫方告辞出了院落,约定了第二日抓好药材再来看诊。
心里想著那两人相偎依一起的身影如景入画,竟无丝毫违和别扭之处。看来即便是男子之间,也能有动人心魄的qíng感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