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全派东迁,可说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大事。在胡人的脚还没走进华山之前,日子可以说是捏在手掌心过的。
华清雨为了部署防守华山的事,根本就无暇多顾。更何况,华山旧时掌门一天里起码就要劝上三个时辰。
所以,许许多多的杂事就落在了清江的身上。举凡饮食、饮水、雇车、雇壮丁、整理必须带走的先人遗物,还有寻觅这一千多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不只是山上的门人、杂役,山下的佃农也必须要一起带走。
谁先走,谁后走,谁负责开路,谁负责殿后,谁负责张罗三餐,谁负责护送贵重的货物,小至如何包裹才能保护祖师爷的画像,大到沿途行走的路线以及如何隐藏行踪,华清江整天就像是转不停的陀螺,就连吃饭也都动着脑筋。每天醒来就是被众人拉着问,等到终于有时间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周全,以及以后可能会遇上的问题时,就已经是将近深夜。
这时候,华清江还不晓得自己将会继任掌门的事。
取下了墙上的画像,华清江轻轻拂去了灰尘。
画里的男子约莫也有四十了,剑尖指地的他,表qíng就像是在问画前的人:懂不懂?
非常的传神,尤其是那带有点责备的表qíng。
小心翼翼拆下了画框,把画卷了起,装在竹筒子里,华清江把这幅画跟一些银子一起收在背囊中。
「师父,徒儿本也想一起留在华山的。」华清江低声说着。「可是,清雨要我保护剩下的人,我也无法推辞……师父,您会怪徒儿吗……徒儿是不是让您蒙羞了……」
叩叩。
「谁?」华清江抬起了头。
「是我……能谈谈吗?」
听这声音,彷佛是掌门师弟的夫人?
华清江糙糙收好了背囊,才打开了门走出房间。
「弟妹深夜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打扰师兄歇息了。」披着头纱的柳练羽低声说着。「不瞒师兄,练羽有一事相求。」
「有事弟妹请说。」
「……师兄帮我……帮我劝劝清雨好吗?」柳练羽的话说到一半时,已经哽咽。
「弟妹……」
「清雨……清雨不该死的,就算他是掌门也不该!」柳练羽低声喊着,眼泪更是一滴滴沾湿了薄纱。
「师弟的心意已定,我也劝过了,没用的。」华清江连忙也低声说着。「弟妹休急,回去吧。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劝着,枕边人的话师弟也许就会听。」
柳练羽低下了头,摇了摇。
「弟妹,不是师兄不帮你,而是……清雨的xing子,越来越是硬了,他决定之后,十之八九不愿改了。」
「……求师兄……」
「莫,莫要再求,我真真已经尽了力。一天十人问,十天百人问,我已经苦劝了上百次。师伯劝无用,我劝无用,如果师妹再劝也无用,只怕就没人可以说得动他了。」
「那么……练羽只得与夫君共进退了……」柳练羽冷冷说着。
「……师妹,我劝你一句可好?」
「若是劝我走,师兄也可以不用劝了。」
「不,师妹,听我说。」华清江轻叹一声,低声说着。「如果师妹真是顾念着夫妻之qíng,那,师兄劝你一句可好?」
「……师兄请说。」
「替清雨留个后,好吗?至少带走师弟的骨ròu,传承香火。」
像个游魂一般,柳练羽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对面的书房,华清雨正在拭剑。
最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缓缓擦着自己的剑。
虽说不想去想,不愿去想,可是见他对着雪亮的剑身露出淡淡的笑,心里何尝不是苦得像是千刀万剐。
不想去想,不愿去想,可是这骨ròu叫自己怎么留?
自从新婚之夜过后,他就不曾再碰过自己。面对着对自己总是有所微词的父亲,自己却是有苦说不出!
知道自己容貌已毁,知道自己身上脸上那些突起的丑陋疤痕,就算是自己看见、自己摸见,也是浑身的恶心与颤栗!
要他纳妾,他也不肯,外人说他们鹣鲽qíng深、说他有qíng有义,可自己……可自己却得去承受他们心中千千万万的指责……
生不出……生不出……结缡将近两年,蹦不出个娃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