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发亮的小石子此刻正乖巧地躺在优美的锁骨上……但垂落在旁的发丝,现下却白得讽刺。
娆罗緁有点心悸,竟想起那四年一次的蚀发快要来了。
「不错,不要摘下来。」逃避什么似的,他没再看一眼就转过身。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争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项链摘下来。「把它保管好,难保哪天我拿回去。」
守娆争低垂的眸含着无奈,没再说什么的就把小石子收进衣领中。
他早清楚娆罗緁的任xing妄为才是。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饰物,也是娆罗緁第一件赏他的东西。
「这是什么?」
「羊ròu包子。」
笼中白雾缭绕,ròu包子叠得高而齐整。
「我想试。」他看了一阵子终于宣布,那些包子白白胖胖、蒸气四溢,看起来挺不错的,害他也饿了。寒冬中,这摊子不知怎地异常清闲,其他小吃档老早被人cháobī得水泄不通。「四个。」
「好的。」站了一整天的胖老板感动得立即装起四个包子,他今天的生意少得可怜。在jiāo出油纸袋时也不忘叮嘱一番,「年轻人,小心点儿。」
娆罗緁也没留神那老板说了什么,拿起一个包子后,顺手地整袋递了给守娆争。
怕他的手会因热烫受不住,守娆争也赶紧接过,即使他不饿。
「你不吃的。」他低低的说了句,算是克尽下属的责任。
「我没吃过,你怎知道?」
娆罗緁反问,争岂不是在小题大作吗?不过羊ròu,有什么不敢的?
捧起包子,他细细咬了口,那热呼呼、软绵绵口感真好,但咬下第二口他便立即后悔了。
娆罗緁忙不迭gān吐数声,手下一紧,那咬了一小口的ròu馅便掉了在地上。
那股骚味儿直往他的喉咙里冲,异常浓烈。「……这什么!?」
守娆争见状,一手扶着他的背、另一手接过那空了心的包子。
「这是什么味道?」那ròu馅骤眼所见满满是黑色ròu酱,就是这些味道惹得他的胃一阵翻腾?
老板着急问到,「小伙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守娆争清楚他的饮食习惯。娆罗緁的身子骨弱,宫中准备的膳食多是清淡的,连红ròu也不多见,怎会受得了羊ròu的浓烈骚味儿?「只是他受不了。」
他想试,他就给他试试看。
守娆争仍与老板jiāo谈,蓦地,疯狂的景象在他们眼前展现——
包子摊隔壁的窄巷突然冲出一群孩儿,最小的不过三岁,大的到十来岁也有。他们一心一意直往娆罗緁脚下冲,纷纷伸出皮huáng骨瘦、仿佛jī爪子的手去抢那跌在地上的ròu馅子,连娆罗緁吐出来的ròu屑子也不放过。
守娆争见状,立即将娆罗緁推后,挡在他面前。
小小一块ròu馅哪够如此多人分?有些年纪较小的体形不济,什么都抢不到,只好流露渴求地看着他们手上还冒烟的ròu包子……他们总算明白老板刚叫他们小心是要小心什么。
「小伙子,你们就算了吧。看他们也挺可怜的。」老板苦口婆心地说着。
他已看过太多人边唾骂边毒打这群小孩子。他在这横巷旁摆摊都是希望有些好心人可以分他们一两个ròu包子,不过大部分人不想接近,生意自是差。唉,再晚些,他也得搬去别的位置了。
未尝人间疾苦的娆罗緁站在原地,虽脸无表qíng,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愤怒的火苗在心中燃起、快速烧成震怒一股脑冲上他的心口,他的心胸都绷得发痛了。
愤怒,不为那群娃儿冲出来在他的脚下抢那块ròu馅。而是在天子脚下,竟有孩童抢分别人的唾液残余!他虽是越瞧越怒,却无法抽离视线,连眨眼也不能。
「他们是乞儿?」阑煦是娆罗最大最繁盛的城镇,竟也……这就是他父皇掌管的国?
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守娆争答,「怎么富庶的城也会有乞儿。」
好一会儿,他们两人也没吭一声,只是静静瞧着那混身脏污的街童们。
一直到娆罗緁打破沉默。
「走吧。」也没等他回答,他就转身离开这街口。
他看的不多,但太足够了。激愤的qíng绪在胸口中横冲直撞,只是再待下去、看下去……
他便会心野了,打乱了自己的心神与阵脚,帝王之路他铺陈很久、也走很久了,怎能在此刻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