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儿” 老人扶我起来, “你这孩子疑虑太重, 孟野待你之qíng远比你以为的深厚, 你们弟兄将来要相互扶持信任, 为师就放心了。”
“是” 我俯首再拜。
一进七月, 我也开始事忙起来, 八月十五既是中秋佳节, 又是太后五十寿诞, 朝廷专设了庆典处以做筹备, 庆典处分工之细叹为观止, 一糙一木 一毫一发都由专人料理, 内廷人手不足, 便自各部分调官员入内协助。 部中发了名单下来, 而我竟也在借调之列。 心知定是那个人授意, 为我可以以职务之便出入宫掖, 心里苦笑。
“殷大人” 我这几日都在清旖园着人布置花卉, 不远处走来红袍官员, 一时低头低得久了, 猛得抬头看他, 眼前一阵眩晕
“你怎么了” 他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扶, 搀住我道: “还是去那边先坐一下休息。”
“恩”, 我看清是他诧异道: “任大人, 你怎么来这里?” 清旖园是皇宫附近的别苑, 一般并不让外臣出入。
任历学拍拍怀里的一摞白色名册, “皇上要今年的秋决名册, 太后chūn秋在即, 大概是要赏赐些恩典给犯人吧。 ”
“哦” 我无意道: “今年又是多少人该死?”
“斩立决的只有七个, 除了这几个逃不过以外, 其他几个应该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 我嘲笑道: “不过是趁着大赦改个流放劳役, 真有几个人能活着熬过那个苦的, 按我看, 一动不如一静。”
“你这张嘴啊, 真不知道这么刁钻的” 他笑道, “先坐在这休息一下, 等我送了名册转来一同出去。”
“嗯, 你好生去吧, 任判官”
“判官?” 他不解的看我。
“你看你这一身大红袍, 左手生死册, 右手只差捏只判官笔。” 我向他低声笑, “好了好了, 你快去觐见阎王吧。”
他拿我没辙, 无奈摇摇头, 自去了。
jiāo从往来数次后, 我发现任历学这人, 不仅公事上十分明白, 而且脾气随和, 人品也不坏。 调入大理寺不久, 便审出两件大案, 名声在朝在野, 都很是不错。 他朝中正得意, 但为人不骄不躁, 六部中与他jiāo好的很是不少, 人面极广。 于是也逐渐存心和他结jiāo, 像他这样的朋友, 多有几个, 似乎没有坏处, 所以得了闲也肯随他一起聊天消遣, 慢慢熟稔。
才转眼功夫就看见他又折转回来, “怎么这么快?” 我揉揉膝盖从石阶上起来
“皇上不在, 只把册子留下就出来了。”
“哦” 我们并肩而行, 一边走一边议论园内的景致。
“你瞧那边角上的飞瀑” 我兴致勃勃的四处观望, 清旖园是先皇所修建的避暑花园, 规模虽不比御园宏大, 但论起处处的匠心独运, 却是远胜。 故而一到夏日太后住这里的时候远比住宫里的多, 索xing连寿宴庆典也搬过来举行。 外臣到这里的机会并不多, 就是奉旨进来也是匆匆一瞥, 欣赏不着园林景色。
“銮驾” 任历学低声道, 一把拽住袖子, 把我扯得跪下, 俯首于地。
内监的靴子落在跟前, 示意我们抬头
“启禀皇上, 前面是殷大人和任大人。”
“教他们过来” 他坐在步辇上。
他向任历学道: “你怎么进来了?”
“微臣是送秋决名册进来的, 皇上没在吟秋殿, 所以微臣…”
“那你呢?”
我垂下眼睛答道: “臣被抽调内廷负责花糙布置, 一日都在园内。”
“都布置好了?”
“还没有, 今日只弄好西边两处殿里的”
“你先带朕去瞧瞧” 他挥挥手, 步辇继续前行, 我只得快步跟上, 而任历学未得旨意不得随行, 只能先出宫去了。
吟秋殿内
他放下朱笔, 侧身向随侍一边的我道: “想看么?” 脸上神qíng似笑非笑。 知道自己斜睨名册的表qíng全落入他眼中, 索xing也不讳言: “是。”
他将右手边那白色折子移过三寸, 全部展开在案。 “陈赫茂” 三个黑团团的大字正在其中。 拾起笔, 往朱砂盒中蘸了蘸, 悬腕在名字后面划上极刺目的红色一勾。 “此人死不足惜!” 他将折子掷给我道: “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