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尘心_作者:意映卿卿(3)

2017-08-15 意映卿卿

  谁料还有今日的九死一生? 我的 “府上” 其实不过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京官的俸禄其实是少的可笑的, 若无实权, 就别想下面的外官送来什么冰敬, 炭敬来贴补用度。 替我料理家务的是阿葵, 三年前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小叫化子, 现在兼任我的书童, 厨子, 仆佣等等一系列差使。 能者多劳, 因此脾气也是颇大, 经常指挥我去洗自己的袜子。

  “你这个月的月银” 他不很乐意的扔给我一只灰色的荷包, 手工拙劣, 一看就是他自己fèng的。

  我

  打开荷包, 掉下几锭碎银, 哀叹一声, 自己几曾落到这副田地。

  把荷包扔回给他道, 阿葵, 这个月我并无应酬, 你不如留着买柴买米。

  当年自殷家出来, 真是万千豪气, 只当自己很快就从这个小院子里搬出来, 从此顺风顺水, 好好做出一番事业, 好叫当初欺我rǔ我的人后悔不迭, 五体投地, 结果呢? 正怨声连连, 听院里有人扬声问: “五弟在家吗?”

  “是大哥, 快进来坐” 一骨碌从chuáng上爬起, 出门迎接。 几个兄弟之间, 只有大哥对我关心, 他虽非嫡子,好在居长, 为人又稳重谦和。 从前住在府里, 暗里照顾我许多, 现在我搬出来了, 知道我囊中羞涩, 也常周济一些。

  “五弟” 他打量我一番, 不满意道: “这些日子怎么都没有回去? 昨日晚膳时还是老爷子问起, 叫我来看看。”

  “懒得回去” 疲赖的对他笑道: “谁耐烦巴巴的回去吃他们那顿饭, 米里都下着钉子。”

  “别这么说, 好歹是一家人”

  “知道了” 随口敷衍大哥,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得很。

  一家人? 我在肚里冷笑, 谁见过那般冷血的一家人。 父亲六房姬妾, 兄弟姐妹加起来十几人还多, 他认得出谁是谁才怪。 我母亲本是正室夫人的陪嫁丫头, 名不正言不顺的生了我后才得以收房。 正室一直当她奴婢使唤, 各房姬妾都坐下来吃饭, 独她站在后头立规矩, 还得伺候着舀汤盛饭。 我长到四岁都还没起名字, 正室所出的二个哥哥都唤我作 “奴婢之子”, 直至后来送入家学开蒙, 夫子问我姓甚名谁, 我还不知如何作答, 任那几个哥哥在学堂大叫: “他是奴婢之子! 根本没有名字!” 夫子教完一部千字文, 将书递给我, 叫我自己挑个字, 我选了 “尘”, 为我本来就不过是一颗尘土, 落在了本不该有我存在的世间。 十岁时 母亲因病过世, 我没有哭, 于她而言, 死亡或者是种解脱, 反正人生别无乐趣, 不过是为他人做牛做马而已。 我努力读书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得以抬头, 夫子说我, 天资聪颖, 然xingqíng浮躁, 难成大器。 他说的可不是没错? 后来考上科举, 众人才好像终于发现家里还有我这么个人物, 然而我很快就凑钱买下宅院, 逃也似的搬了出去。

  “这个月底前记得回去一趟” 大哥又复述一次, 终于还是不放心的回去了, 留下一封银子说是这几个月的替我存的月例。

  “阿葵!” 听我唤他, 这小子磨磨蹭蹭的进来道: “公子, 我在做饭呢, 还有什么活留着等会再吩咐。”

  “别做了!” 掏出信封里的五锭十两大银扔给他, “我们去庆丰楼下馆子。”

  庆丰楼是城里最大的食肆之一, 有钱的时候我总爱带阿葵来打打牙祭, 虽然鲍参翅肚的吃不起, 但这里的招牌菜四喜丸子倒也很可以填补一下我们主仆二人肚里欠缺的油水。 在楼下随便拣个位子, 一主一仆对面坐下, 小二一脸灿笑的迎了过来, 斟了茶水道: “二位爷想要些什么?”

  “清蒸鳜鱼, 百花酿冬菇, 八宝鸭子, 龙井虾仁, 白玉莲子羹, 芫荽鱼片汤, 再加一个冷拼先。” 我一口气报完全部菜名, 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 阿葵忙将茶递给我, 转身对听得呆住的店小二道: “别理他, 我们要四喜丸子, 红烧鱼, 和一个西红柿蛋花汤。”

  “还要二两莲花白” 我补充道, “不许掺水。”

  “好吧, 再加二两水酒” 阿葵吩咐道: “就是这些, 快点上菜。”

  “又发疯了” 阿葵不满意的瞪我, “要是吃了你今天点的这些, 到月底我们都不用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