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尘心_作者:意映卿卿(46)

2017-08-15 意映卿卿

  “臣不敢”,huáng烈跪下回道:“臣下祖辈皆是抚州津县人,庆嘉二十年才迁至京城,与后族同姓虽为同姓,并未联宗。”

  “哦”信手翻开吏部送来的案卷,“是朕看漏了,说事吧。”

  “什么?”我拍案怒道:“你再说一遍!”

  “臣以为,北线伐羌一战,不能再打下去了。”那huáng烈看着倒是个长了骨头的,双目炯炯,并不回避我的怒视,他双手奉上一本蓝面小册道:“臣忝为户部主事,这一年多来,自筹备军粮战马装备,到如今月月拨划军饷粮糙,每一笔帐数都在此册中,请皇上御览。”

  打开帐册,里头一色蝇头小楷,数无巨细,所有入帐出帐日期,款项大小,为何目的,拨往何处,皆分列得清清楚楚。一时看得我心中暗惊,索xing翻到最后一页。

  “迄昨日为止,共花费银两总额,六千七百万两。”他沉声道,两条卧蚕样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看得人心底莫名的难受。

  “说,继续说!”我靠在椅背上,声音已然清冷下来。

  “我朝去年一年的国库收入为八千六百万。”

  他吐出这句,也无语,君臣两人面面相对,书房内只听得到我的手指无意识的磕在紫檀桌面上的咚咚声。

  终于还是道:“国库的盘存单子呢?拿来给朕看。”

  “去年国库盘存五千四百万两,”huáng烈道:“然而,今年又是沧江三年一度泛滥之期,皇上,修建永通渠不要银子?永州,宁州一chūn皆gān旱少雨,到秋收年成若是不好,赈灾不要银子? 还有吴州的匪事,huáng海的倭乱,各处正待修建的国子监,皇上若是一心穷兵黩武,将民脂民膏花费在一场漫长的战事上,臣恐怕……”

  “臣恐怕?”我怒到极处,已是几次三番,又几次三番的隐忍不发,勉qiáng听完他的陈述罢了,直到听见什么“穷兵黩武”, 什么花费“民脂民膏”,竟是恨不得要将我与武帝昏君相比较。胸口一股积滞的怒火便再也控制不住,冷笑道?“你怕什么?竟敢用这种语气和朕说话,你犯上!”

  “臣是犯上”他跪在金砖之上,头依然仰起直视,“臣是抱了直谏犯上的心思来了,只求皇上能体察天下万民之心,臣就是为此一死也没什么。”

  听他搬起这大道理来,我的bàonüè之心骤然而起, 正待唤:“来人!”

  门乍被人推开,内监报道:“左相求见。”

  还未及我说话,任历学径直便闯了进来。

  “臣有事启奏”任历学站在huáng烈身旁,目不斜视。

  “你”我指着huáng烈道:“你先下去吧, 在家自省三日再来上朝。”

  huáng烈大约是惊奇如bào风雨般的责罚竟如此高高举起,却又轻轻落下,兀自在地上愣神。

  直待我说第二次“出去!”,这才爬起退下。

  “唉,此人真是人如其名”我笑道,“将来若是有谥号,也该加个烈字。”

  “皇上不生气了?”他试探道,大约刚才在大殿外候着的时候,也听到我说话了。

  “你一进来朕就不生气了。”翻着手中蓝皮小册,微笑,“俗话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么’你方才那么气定神闲的站在这里,朕就明白了。贵为天子,朕难道要被天下人笑话器量不如宰相么?”

  “呵呵”他也笑道,“皇上圣明。”

  “圣明倒也未必称的上,”信手将帐册jiāo给他,“看看,huáng烈的手笔。”

  他翻过几页浏览,心中已然有数,赞道:“此人有心”,又加上一句道:“亦有才。”

  “嗯”我沉吟片刻,“左相以为,这仗还该不该打?”

  “皇上这话若是回到一年前,臣还是那句老话,要打!不打不足以牵制雍州,如今雍州兵力皆被抽置前线,这步棋,并没有下错;皇上当下再问臣”他灼有神采的眼睛定定看着书案道,“臣还是不得不说,更要打! 不见前方得胜,朝廷和君上威严置于何地?何况如今战况渐入佳境,贸然撤兵岂非功亏一篑?”

  “呵呵,左相也是这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xing子。”我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这军饷粮糙方面,正如huáng烈所报,的确是个难题,就真要把国库掏空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