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时候差不多了。”
本来是推想着宁古战况,一路想着,思绪渐渐飞去,这时候任历学忽然出言,我缓过神来道:“不错,正是到替息金盟国讨回公道的时候了,这个自当jiāo给顾郂离将军处理, 只是朝中也该开始简派一批文官,准备接手息金的治理。”我微笑着看着面前息金地图,提起朱砂笔,抹去“息”字,单留下一个金,想了想,又在后头加了个“州”字,“多了这块新州,天朝版图可是好看了不少?”我示意任相,huáng烈等人过来看,忍不住有些得意,这一年,先是收复羌族成建北州,再是这息金稳稳落入彀中,先前的辛苦烦闷一时都有了报偿,在臣躬面前虽是要尽量压抑,保持人君风度,然而心里的高兴却是溢于言表的。
“只是”huáng烈道:“近年来天朝南征北战,不少壮丁都弃农从军,国力消弱,收复息金之后,臣以为亦该休养生息,鼓励耕种才是,江南赋税也……”
“呵呵,huáng尚书可是连远景都想到了。”他此言虽极是打消我心头一番高兴,略想想,也知道他说得正确,笑道:“huáng尚书说得有理,此战一结束,你便调回户部吧。”
打发走群臣,自己站在书房里,高兴也高兴得差不多,兴奋也兴奋完了,倒生出几分寂寞无聊来。王仁瞧着我,眼角眉梢带着笑道:“今日天气好,皇上不如园子里逛逛去?奴才刚过来时看见jú花都开了。”
也罢,左右也是无聊,便信着步子走,御苑里头虽住了几十年,却似乎从来少有一片闲心胡乱游dàng的时候,遣走仆从,自己逛着,果然处处秋叶凋落,huáng花开遍,浓郁的秋霜气味铺展开来,萧瑟中自有一番华丽,而华丽中暗藏……
侧耳听闻,仿佛远处谁起箫管,清淡无依的调子,随着风chuī过来,跟着曲调寻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侧宫,自己先惊了惊,见侧宫紧闭的朱门之前立着两名孩童。
“若泯?”我唤道,“怎么在这里?嬷嬷呢?”
“父皇!”若泯见了我,跑了过来,“我想母后了。”
“谁带你来的?”我抱起她,皱眉道:“怎么乱跑?”若泯年幼,又是难得见我对她严辞厉色,扁扁嘴便要哭,跪在前面的冷瞳起身走了过来,仰头望向我道:“回皇上,是冷瞳带公主过来的。”
这孩子在宫中也有半年,汉语说得已经十分纯正,此时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看着我,虽然有畏,却竭力支撑。我领他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问道:“已经在宗学里读书了?”
他点点头,老实答道:“是。”
“那么,师傅教你们什么书了?”
“还没教书”他回答道:“先教的是规矩。”
“呵”我笑笑,“那你可都懂了这里的规矩了?”
他抬了抬眼睛,随即又低了下去,“冷瞳懂了。”
“懂了规矩就该知道对错,知道什么事qíng可以做,什么事qíng不能做。”我抚住他的脖子道:“ 这里的规矩很多,要人一项一项教你总是不够的,你得自己明白。”
“是”
我放开他,“以后这里不要再来了。”再将坐在膝上的若泯放下道:“和冷瞳一块回去吧。”
几yù扣上门环,又收了手回来,箫声未绝,环绕秋庭。帝王之家,夫妻缘浅,结发的恩爱qíng分不过是风筝上的一根细线,自管放了手去,也就断了。
才想着,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素衣宫女出了来,见着我,先自吓了一跳,忙俯首磕头。
“起来吧”,我道:“别告诉人朕来过。”
转身离去,悠悠恹恹的曲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也就听不见了。
“皇上这是去哪儿了?”王仁急急的迎上来絮叨:“才说去走走,一忽儿不见了人,叫奴才们好找呢。”
“怎么了?”挑眉道,心里本来窝着团不自在,“又折腾什么?”
“梅妃娘娘要生产了,紫息殿那边正乱着,象是……”他期期艾艾的,“不大好呢。”
“这才刚满七个月!?”我也是一震,呆了呆,便往紫息殿去。
王仁忙忙追上来,“皇上别急,太医们早都传到了,稳婆也找了,什么也都预备着了,梅妃娘娘或者只是早产,没碍着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