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根本不懂怎么伺候人,看看他,把你弄成什么样?"他叹息着,手势熟练:"想起来了吗?你小时候,总不喜欢老嬷嬷为你梳头,闹着要我替你梳头发,我都只会扎辫子而已,所以你从小看起来就像女孩子。"
"……"
"可惜你怎样也不能成为女人。这么白皙的皮肤,这么幼细的身子,你偏偏是个男孩……觉得不甘吗?你无法生成女孩子。女人理所当然能享受到的,你半点也得不到!你都不会觉得不甘心?"
"……"
"所以我说爹总是做错事!他gān吗不gān脆给我生个妹妹?无命若是女孩子,我不知会有多高兴!可惜却偏偏是个男儿……"低叹的气息微微吐在luǒ露的脖颈上,无命轻轻掀起微垂的眼帘,默然看向他,伸手握住兄长正在编织发辫的手腕--
"我没有希望自己生为女人,从来没有。"
是的,从来没有。
他憾恨过自己不是女人,因为没有可以给予十三拥抱的柔嫩躯体。
但他从未悔恨自己是现在这样。
他是花错骄傲的儿子,也是被十三拥抱过的男子,他并不遗憾,从未遗憾!
无是不懂他。
无是大吃一惊!
不。
与其说是他大吃一惊,不如他的表qíng简直是惊骇莫名!
仔细检视着无命那洁白无暇的面容,仿佛想要找到一丝动摇的蛛丝马迹!他失控地摇头,用力捉住手里的发辫,生生拉扯着,像要连根扯下弟弟柔软的头皮!
"你撒谎!"他大叫。
"随你怎么想!我是男人,我没什么残缺!"拧着脖子与兄长较劲,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地渗着血丝。被无是细心换上的新绷带,再次变得姹紫嫣红,血珠子像红烛的泪滴一般,顺着莹白的胸膛滑下。
无是摇摇头,突然狂笑,英挺的面容,僵硬而狰狞起来--
他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弟弟,眼里同样渗出血丝,像快要哭--
"你是残缺的!你不是我弟弟!"他开始嘶吼,手指却以相反的温柔力道细细婆娑上无命的面庞!在那微凉而细腻的肌肤上,粗糙的指腹摩擦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温柔而坚持的力量!
"你该是我的人!像花家的一切,你本就该是我的!可你像爹一个样!你们都瞧不起我--我傻吗?!傻子怎能像我一样活下来?!"
"你做的事件件都傻!爹爹的一切本就归你,你枉作小人--"
残破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无是一巴掌扇到无命嘴边,手段利索得毫不考虑!就像当年,他们他爹如何对他一般,今日也把同样的手腕用在弟弟身上!耳光扇得又脆又响,无命的嘴唇立刻就噘了起来,牙关渗出血丝!
"……"白白一颗臼齿,突然从无命嘴里滚落,望着自己的牙落到面前,无命的眼神空dàngdàng,惊讶的茫然压过了疼痛的尖锐。
牙齿……
当年的花错,一掌能开山,也没扇掉无是嘴边一根毛,因为那毕竟是自己儿子--打在彼身,痛在我心。
如今的无是,gān脆利索的一巴掌,轻而易举打掉无命一颗牙,因为他说过--无命才不是他弟弟!
--他们原本是一脉相连的亲生!
握紧那颗臼齿,无命的腰身弯下去,像被谁踢了窝心一脚,痛不yù生,不住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无命?无命?!"无是这才慌了。那一巴掌仿佛恩断义绝,覆水难收!他慌忙从背后抱着无命,惴惴不安地贴着那凉凉的后颈,嘴唇擦在那僵硬蜷缩的背上,像条惟恐失宠的小狗。
"……我说了,花无是,你枉作小人……"不再是哥哥了。他只是个叫花无是的男人!他曾经那么好,为他梳过头,为他牵过马……更小的时候,他每天的生活内容甚至就是为小小的无命四处逞凶,在各个堂口树立花家小儿子的威严……再更小时,自己不爱坐车,惟独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荒废那童年的时光……
那个人曾是他的哥哥!
他原本和十三一样,在自己心里,占据着无上的光荣。
但他的无是死了。
死在凤鸣城的那条河沟里。
尸体泡得发白肿胀,却也死得gāngān净净!
现在活着的这个,不知是谁?
抬手便打他,如家常便饭,那不是无是--再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