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还需要小老儿说明么?"诸葛先生眉眼间暗沉怨气,却还是恭谨地站了出来。
"不用了。"十三仰着头,静静望向天空,漆黑的眼眸中燃烧着比一水城内更耀眼的火光!这一句‘不用',是花了多大的力量才说得出口,无命默默地看着,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出话来--
"走吧,我们走吧!你救不了他们了!我们只能走!这一步棋,朝廷早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
他们都不是神!
他们只是人!
在一个国家最大的权力面前,不会容许孤胆英雄的存在!当一个国家下定决心清剿一切时,满盘棋子皆落,不会有谁独存!
"大洗牌啊……"段非长叹一声,他已明白qíng势的危急!
朝廷洗牌的时候,任何一股势力都别妄想能苟且存活!折枝堂风云几十年,已经尝够了一个国家所能容忍的所有甜头!当朝廷不再需要这股民间势力时,自然……一切都dàng然无存!
"你们知道……这一水城里,有多少人是跟着折枝堂吃饭吗?"十三突然冷笑,嘴角间绽放出才残酷的涟漪,黑色的,像地狱业火!
"十三爷,即使是北方重镇,朝廷决心剜下毒瘤时,是任何代价都可付的!赵知府隐忍多年,为何如今却一反常态,坚决执行,您可知道?并不是他赵典看出折枝堂气数已尽,恰恰相反--他能够容忍花老爷子,就是因为他认为花老爷子还不够分量!但他发现了折枝堂已经不再是花老爷子的江山时,想必十三爷和无命少爷也记得吧,他改变态度了!在他眼里,您做主,和花老爷子做主,完全是两回事!您凡事做得太好,反而令上峰心怀恐惧!小老儿屡试不进,早已看透这朝廷的道儿!套句俗话,便是--凡事去尽,不如不进!"
"不错,有道理!你不在城内,也是时运未尽!要知道,咱们这种人,走南闯北,运气是要信的!你现在杀进去,要无命怎么办?"段非微微一挪脚步,默默挡在十三跟前。
"可是……"少年重九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看着无命哀伤的目光,少年说不出话来。
"嘿嘿…我和花错争,和乌鸦争……抢了那么久的饭碗,竟然是给这些东西打破的……原来是我给了他们机会……"十三低头笑着,笑声零碎,像夜枭的哭号。
"十三爷……越王尚能卧薪十年,您不必……"诸葛先生劝阻道。
"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无命摇摇头,他看着十三的侧脸,突然绝望。那只是一双野shòu的眼睛,凝望着那片遥远的火光,十三的眼里,没有他!
"你去就是送死!再说,你是想当英雄吗?!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子!"段非挡在十三身前,已经把话说绝!
但十三最终却还是踏出那一步……
异常缓慢的,也异常坚持的一步!
"这也许是命……"他看似用力地格开段非的肩,掌心落在段非身上时,却是异常轻缓的力量。那修长而俊朗的背影,还是那么挺拔,那么坚毅,却不是为了谁。
"我生来也许就是注定一无所有,所以,一旦有了点东西,便吝啬得很。花无是说得对,我天生是乞丐命,叫花子的米--心里有数。我得去守着我的东西……"
"你不要我?!"无命瞪大双眼,瞪着那片脊背,铜铃一样张大的瞳孔里,已将那背影深深烙印!
"你选折枝堂而舍无命?!"段非也不急了,他几乎又要拔刀!
十三闻言一声冷笑,但那笑声却并不寒冷,而是火热的,像跳动的一颗心。
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天真,像小孩一样无垢的笑!漆黑的眼睛闪烁着,瓷白的牙整整齐齐,像个远归的游子就要回到母亲的怀里一样,那么洁白……
"不是折枝堂……"
"我母亲叫我shòu儿,我现在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有野shòu才能无忧无虑地活着,因为野shòu只需要让自己活下来就可以了。那大概就是她想告诉我的……但是,我可能要让她失望了,她终究还是生了个人下来,是人就要守诺言--我答应了那四十八个人,我答应他们能活着回去的……我说了,就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