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风得意楼]在一水城的东边里,是最大的一间酒楼。因为西面最繁华鼎盛的地段有[福禄寿]这样的大门面顶着做生意,[chūn风得意楼]的老板很是老实地把门面开在了东边。
把谈判的地点选在[chūn风得意楼],最大的原因是谈判的对手坚持指定——再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福禄寿]的范围等同于[折枝堂]的势力地盘——没有谁会把谈判的地点选在对方的势力范围中心。
那么,[chūn风得意楼]又是谁的地盘呢?
“刀子”们不知道,花无命不知道,只有[chūn风得意楼]的老板知道。能在一水城里与[福禄寿]两足鼎立,没有些‘金刚钻’,是不敢揽这‘瓷器活儿’的!
花老爷子这一生中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他相信——一个人最好的朋友,终究是他自己。
所以他可以有很多“兄弟”,却没有一个朋友。也因为这样,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而无命这一生中最信奉的事,则是世上绝对没有相同巧合的两件事。
[折枝堂]的红货刚刚被劫,竞争对手立刻就把谈判地点定在[chūn风得意楼],怎么看,怎么有点鸿门宴的味道。
“小少爷,您辛苦了!”chūn风得意楼的掌柜是个老头。他姓詹,为人也有点像胶水。尤其是见到大人物的时候,他就会像胶水一样粘到大人物的屁股后面!惟恐被忘记,他是这里的掌柜,他姓詹。
所以过去,无命每次来时,总要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詹掌柜”,仿佛非要这样,这老头才能记起,他自己姓什么。
“我的朋友都到了?”无命问。
“到了。”詹掌柜小声道。
“是吗?那就带我们上去吧,我爹等着呢。”无命微笑,他身后的“刀子”们则无声地退后半步跟上,主子的安全,全拴在他们身上,谁也不会后退一步。
往日要是这时候,詹掌柜应该早就殷勤地把客人迎上二楼雅座了。他本来就是个殷勤的人,见到[折枝堂]的小少爷时,就会显得更加殷勤!但今天不,他似乎脚底生了根,鞋子被胶水粘在地上,怎样也移不动!
“詹掌柜?”无命疑惑地呼唤了一声,他看到詹管事那低垂的脖子,老朽的皮肤褶皱里腌渍着汗水!
天气很冷,呵气成冰。这样的天气,本不该满头大汗的。
一个满头大汗的人,也应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同样的,向来高朋满座的chūn风得意楼,会在今天清风雅静,也一样是一眼就该看出来!
詹老头的身子像患jī瘟一样颤抖着,枯瘦的身子犹如一只立不稳的柴棒!在无命那不愠不火的目光bī视下,他才瑟缩着抬起头来,对无命说了一句话,——
“乌…乌鸦说……就您…您一个人上去……”
无命的心,凉了半截。
乌鸦从不是吉祥鸟。一身漆黑,人见人嫌。而詹掌柜口中的“乌鸦”,却不是这种北方常见的鸟。那是一个组织,从三年前开始,横空出世,像乌鸦一样掩藏在黑暗深处,总在出其不意的地方飞出来作祟!
只要有“乌鸦”出现的地方,就会流血!流的是“刀子”们的血,要的却是生意人的命!
货就是生意人的命!
[乌鸦]要的,就是生意人的这条命!这只[乌鸦],在江湖上,专门gān着黑吃黑的营生!
所以无命的心凉了半截,为了求财,他的兄弟可以溅血![折枝堂]养了那么多“兄弟”,本来也就是为了在像[乌鸦]这种组织出现时,可以拼命!他们随时准备拼命。
在“刀子”当中,有十个人身负南拳绝学,有二十个人擅长河南彭家断门刀,还有两个人曾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一双铁腿横扫千军。
所以他们的耳朵都比无命的耳朵更灵光。詹掌柜说了什么,他们比无命听得更清楚!所以,他们已经准备拼命!
可是,谁都清楚,乌鸦的手下工夫,恐怕不在[折枝堂]刀子们之下,说得白一点——若乌鸦只是一只瘟鸟,把就断不敢、也断不能在[折枝堂]的眼皮子底下把红货抢走!
谈判,不过是个幌子——[折枝堂]损失不起这批货,就算要牺牲点东西,也非得把货从乌鸦嘴里赎出来!
这就是江湖,任何东西都无法打上你家的字号标记——谁拿到就是谁的,要想拿回来,不是流血就是花钱,没有第二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