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材,不怒自威的容颜,只看了半眼,丁四海便自动把目光收回了!
他不怕诸葛云,也不怕重九!前者手无缚jī之力,后者空有蛮力,只是愣头青!
他就怕花老爷子!
他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凤鸣分堂发生的事儿,因为他的[福禄寿]里龙蛇混杂,恐怕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他这个老板连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还该知道什么?!
他又不敢说自己知道那件事!因为那明摆着是往花老爷子脸上扔屎蹶子的丑事!而且……他最最害怕的,就是花老爷子一怒之下,想把这笔烂帐,往他身上算过来!
他最怕这事——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到了,那个很少参加团体活动的人,今天大张旗鼓地跟在花老爷子旁边,一起坐了下来!
人其实就是这样,若在面对一群敌人的时候,会按照自己的本能,把自己的敌人分成几个种类——一种,是自己不怕的!不能构成威胁的,比方说诸葛云!一种,是自己轻视的,就算与自己敌对,自己也无所谓的,比方说重九!还有一种,是自己很畏惧的,但这种人还是有办法打发的,丁四海知道,顺着老虎脖子下的毛轻轻抚摸,脾气再大的老虎也会觉得很舒服,而花老爷子,就是这种!这么多年来,这头老虎脖子下的毛,已经被他丁四海抚摸得油光水滑……
然后……还有一种,而这一种敌人,是丁四海最感无奈的!有一种人,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在做什么,这种人,一点破绽也没有,或者浑身上下的破绽都被你瞧光,你也拿他没办法!
跟着花老爷子来的男人,就是属于最后这一种!
也许,这男人已经忘记了。
当年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从自己手里,送到花老爷子房里去的。如果他能忘记这档事,那该多好啊!这个时候,丁四海突然开始怀念起来——至少,若没那女人的事,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至少也该兄弟相称吧?
可惜,现在恐怕很难了。
是他牵线搭桥的,往这个男人头上扣了顶帽子,弄得这男人头上绿云罩顶!那女人也是天生贱货!放着年纪轻轻的俊男人不要,去跟了个huáng土淹脖子的老头子!
没错,丁四海自己不得不承认,他不怕这男人,但他很恨这个人!
就像一个行qíng很差的男人,看见别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时,总忍不住要酸两句的那种恨!
他恨那副修长俊美的身体,也恨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他恨那个人,拥有了所有男人都梦想的全部之后,居然还不是一个绣花枕头!?他恨自己要抱一个女人得花钱!得靠手段!得靠面子!遇上漂亮又妖娆的粉头儿还得靠吃药才能逞威风!而这个男人只需要随便往哪儿一坐就有大堆女人扑腾上来倒贴!
这种恨不说出口也罢!
这种恨,让他当年就忍不住想往这个男人头上扣绿帽,而且要最绿的那种!
所以……他知道今天会很难熬!
至少……在座的人,谁都有可能放过他,惟独这个男人……不会!
“老四,听说最近生意不错啊?”花错突然道。
丁四海连忙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置办的一桌鲍参翅肚的全席,居然没半个人动一口!心头那苦味非同一般,他急忙回道:“哪里的话啊,老爷子!我这档口,是越来越不容易了!不就昨天,还花了大把银子买来几个跳舞的丫头,钱是哗啦啦地流了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本钱呢!”一边回应着,他一边看向老爷子身边的坐着的男人。
懒洋洋地斜躺在坐椅上,歪着头,偏着胳膊,修长有力的双腿裹在黑漆漆的裤子里,一双油亮的靴子显然是新换上的。一点也不在意那桌子上的桌布是江南锦织坊出品的高级货,抬着双腿像抹桌布一样垫在脚跟下!连老爷子在场,他都这般放肆,还真是没把长幼尊卑放在眼里!
老爷子说话的当儿,一直有种细微的嚓嚓声在持续着。年轻男人正用一把指头宽、三寸七分长、薄如蝉翼的小刀,细心地修着自己的指甲!像是把自己的手指头当作上等工艺品一般,仔细地打磨着,那悠闲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参加谈判,不如说是在享受一个难得清闲的午后……
丁四海觉得更苦了!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自己坐着,这男人站着。现在立场颠倒过来,等着自己的,还不知是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