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着我的名字,推搡我的身体,试探我的呼吸和脉搏,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阿凉死了?怎么向复北jiāo待呢?”
我死了吗?大概是吧?难道死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能听能思考但是没有知觉?
我的身体被大少爷抱起,带到外面。我闻到了泥土的气息,清新带着湿漉漉的cháo气。我听到挖土的声音,然后我被放入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土一点点覆在面上。
虽然没有糙席裹尸,但是有这个浅坑埋了身上又穿着一件破烂却还能遮羞的衣服,也算不错了。我这样想着,渐渐平静,意识模糊,睡意袭来。接着便要上huáng泉路了吧?阿纯会在那里吗?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消失了,死寂黑暗,无痛无觉。
我无法判断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我竟然再次回复意识。
最先感觉到的是痛楚,全身上下受过伤的地方,尤其肋下断骨,随着每一次呼吸,剧烈地刺激着将我痛醒。四肢渐渐有了感觉,我慢慢睁开眼。
阿纯!我居然看见的是阿纯!
他看到我眼中的惊疑,微微一笑:“醒过来了?你伤得很重,尽量少说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我眨眼,示意他继续。
他的声音低沉平和:“我们都还活着,本来都是死过一回的,不过又被我现在的主人救活了。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既然你已经被当成死人埋掉,你原来的主人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等你伤好了,再决定去留。”
他说完这些,转身给我端来一碗浑黑的汤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的上半身,将碗送到我的嘴边:“来,喝点水。”
馊臭的泔水、浑浊的泥水我都喝过,不过这碗汤水的味道有些特别,苦涩还带着一些渣滓。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但是有水喝总比没有好。
他喂我喝完水又扶着我躺好。我却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了jīng神,睡不着。
我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看上去像一间柴房,墙边堆着一些柴禾和gān糙。我躺在一张下面垫了gān糙的旧席子上,仍然穿着之前二少爷赏赐的那件衣衫,虽然已经被大少爷打得破烂不堪,好歹也能遮羞。阿纯穿着青色的粗布衣服,像是体面的仆从装扮。我想他的新主人待他不错,让他有房间栖身又有空闲可以照顾我。
躺了一会儿,我觉得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大概是习惯了麻木了。我禁不住开口问他:“阿纯,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他神色有些沉重:“新的主人待我很好,救了我的xing命而且从不打骂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他是怎样的人呢?”我有些怀疑,会有这样的主人吗?从不打骂自己的奴隶?
“我也不太清楚。他武功很好,经常出去做事qíng,不回来这里住。他说他是个杀手,绰号‘幽魂’。不过他在我面前都是很和善的,我真的不相信他那样温和的人怎么能轻易取别人xing命。或许他只是开玩笑,逗我玩。”
“那他为什么救了我们?”
“他说在乱葬岗捡到我,看我还没死透就把我救活了,正好他也缺仆人伺候就把我留在身边。”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你,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我砍柴回来,他说又救了一个人,让我照看一下。没想到,竟然是你。咱们真是有缘啊。”
我和他果然有缘啊,我轻轻问他:“阿纯,你就是我的父亲吧?你当初不肯认我,是不是怕我牵挂?”
他一愣,然后点点头:“也许真的是吧。”
“我可以叫你一声爹爹吗?”我渴望亲qíng已久,本来没有幻想过会再见到阿纯,不过此时此景,我再也无法压抑。若这世上还有人真诚关心我在乎我照顾我,那便是他了吧。
他坐下来,将我搂在怀中,声音也有些激动哽咽:“傻孩子,你真要认我,我又怎么会拒绝呢?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不要闷在心里,都哭出来吧。”
“爹爹……”我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他由着我在他怀中哭泣,轻声的安慰。
听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就是这样幸运的一个。如今能与爹爹相认,之前受过的那些苦也值了。
哭过之后我心中蔓延着的只有欣喜。我这才发现我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透出一片斑驳红色。我惊道:“爹爹,你身上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