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_作者:玉隐(7)

2017-08-15 玉隐

  直到十三岁那年,母亲病危,花逢时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含qíng的命运。

  四

  含qíng的母亲勉qiáng熬过了冬天,仍是病入膏肓,全靠昂贵的药材吊著。白日里,含qíng伺候在母亲chuáng前端汤喂药;晚间他在艺馆中qiáng颜欢笑,常常是为了多赚些银两表演结束就随了有钱的主顾过夜,直到早上拖著伤痛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他是雇了一位细心的大婶帮忙照料母亲,可他一回到家里就会事事亲手cao持,他觉得这是为人子需尽的孝道,怎能总是假手他人?但他毕竟只有十三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如此日复一日的辛劳,身体如何承受得了?他比同龄的男孩子要瘦弱,会累得闭上眼睛就能睡著,会痛得咬破嘴唇而不自知。

  舞班的老板却不管这些,含qíng的清瘦憔悴扮上女装更加惹人怜爱。

  那一年三月,正是梨花开时,青楼酒肆里歌舞升平,权贵富商们醉生梦死。

  前一夜含qíng还在一个富商身下宛转承欢,转天又要应酬知府的寿宴登台献舞。知府点名看含qíng的表演,他身上再痛只要手脚能动就绝对不敢推辞。

  素衣缟袂,水晶抹额,雪绒缀鬓,口噙一枝梨花,跳的是应景的一曲梨花雪。软靴沾细雪,舞袖拂梨花,含qíng忍著痛身随曲转,眼神却已迷离,只盼著这一曲早些结束。

  花逢时就在台下,这已不是他初见含qíng。一年前他就得知他要找的人在这里,只是没想到他们母子境遇如此。那女子曾经也是高贵清雅不可方物,而今瘸了腿卧病在chuáng早无姿容,全靠著儿子卖艺卖身维持生计。他们母子已经如此悲惨了,恐怕再多些痛苦也觉不出来。

  花逢时起初是很失望的,仿佛积攒多年的恨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不甘心!他决不会放过他们!他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他们现在觉不出痛苦,就先给他们快乐,把他们带上云端再狠狠一脚踹入地狱,对,就这麽做!

  仔细地观察了一年,打发了所有真正同qíng他们母子的人,刻意安排了一些无赖纠缠含qíng。每每看见那个柔弱的人儿为了十几两银子就放下自尊丢弃人格出卖ròu体忍著伤痛qiáng颜欢笑,花逢时会高兴得整晚睡不著觉。

  然而那个贱女人终於撑不过这个chūn天了,早知她身子这麽弱,就该在她每日服的药中少下点毒。花逢时猜想那个贱女人一死,含qíng恐怕也会寻短见。怎能让他们死得如此痛快?他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知府夜宴之後的那个清晨,风四起,梨花点点,点点离人泪。

  在花逢时眼中含qíng清瘦的身影宛如开到极盛极豔时候的梨花,顺著温暖的南风,滑下枝头,飘飘dàngdàng,零零落落。

  含qíng跪伏在母亲的尸体旁yù哭无泪,母亲的身子是温热的,前一刻还在痛苦的呻吟,後一刻就没了气息。他原本想告诉母亲一个天大的喜讯:“娘,您知道吗,花叔叔来接咱们了,他是爹爹的结义兄弟,他说从今以後会好好照顾咱们的……”

  花逢时站在梨树下,藏在yīn影中的脸上绽出一抹恶毒的笑容,可惜含qíng看不到。

  含qíng眼中的花逢时是斯文善良重qíng重义的花叔叔,是除了父母最亲近的人,他最该信任的人。在花叔叔的帮助下,含qíng办完母亲的丧事,赎了身,以为终於逃离了苦难。他做梦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是一个被jīng心伪装过的残酷地狱,那里会让他伤得更深,丢失了灵魂再也无法超生。

  “……花叔叔……”

  柳迷亭听到含qíng在昏迷中反复呼唤著这个名字。花叔叔是谁?是对含qíng十分重要的人吗?含qíng大约是十八九岁,花似锦不过二十出头,他叫的不会是花似锦。

  行到中午,阿德将车下道停在路边,取出gān粮伺候柳迷亭用午饭。

  望著食盒中jīng致的糕点,柳迷亭食yù大盛,láng吞虎咽一扫而空,才想到只顾自己吃,没给别人留一些,於是不好意思道:“阿德,这点心太好吃了,我忍不住一人全吃光了,没给你们留。这里不会也有你们一份午饭吧?”

  阿德恭恭敬敬道:“这是专门为柳公子准备的。我们作下人的自有gān粮,一会儿路上边赶车边吃就行了。”说完这话,他收起食盒,退出车厢,准备继续驾车赶路。

  “阿德!”柳迷亭把他叫住。

  “柳公子还有什麽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