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找你什么事?”那人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虽无恶意,却总觉有些复杂,就像在透过我看着什么人一样……
怀里的人仰起脸,犹豫地望向我。
“怎么了?”我问。
他坐起来,怏怏不乐地说:“他不是来找我的。”
“哎?”
“说是来探我的病,其实,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你。”
“关我什么事?”
“八成是知道了初雪是式神的事,想来瞧瞧你究竟是怎生的模样吧!”
“……我是怎生的模样?”
“初雪漂亮得就像幅画一样!”
又是漂亮?今天已是第二……第三次听人这么说了。
“可是,我是式神的事,不是只有皇甫家的人才知道吗?”国师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皇甫炽两手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我想我知道是谁传出去的。那个人的话,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哦?是谁?”
“……有机会你会见到他的。”他伸手抱住我,笑嘻嘻地又蹭过来,“别管这个了,初雪,说好了今天要一直陪我的,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我们来玩什么好呢?”
“……”我低头,静静看着一派天真无邪赖在我怀里的人。
“怎么了,初雪?怎么都不说话?”他仰头,眼带关切,缠在腰间的手抱得死紧,像是在怕着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什么。”我回道,抬手将他再度下滑的外衫拉好。
很多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所以,暂且,就这样吧。
天转晴后,皇甫炽的风寒也好了,这都得归功于他这些日子的足不出户。
族人们对他难得的安分感激涕淋,大夫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在确认皇甫炽风寒痊愈时,甚至失态地拉着我的手直嚷“太好了太好了”,完全忘记了他平日里对我的避之惟恐不及。
在去厨房拿药的路上,看到家仆们谈论着他们少主的病况,各个喜上眉梢。
我不懂,不过是风寒好了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我问梅香,那丫头躲躲闪闪地回道:“以往少主若染上风寒,没一个月是不见好的,所以这回大伙儿才回这么高兴。”
……是吗?没一个月不见好,是他不肯好好静养的结果吧?曾经好几次见他敞着门坐在门口望着院中的风景,有时三更半夜还会爬起来跑到院中玩雪,只要兴之所致,他是不会顾忌自己虚弱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
我不知道皇甫炽是怎么想的,但我从不觉得,他是个会求死的人。硬要形容的话,他的态度就像梅香说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
不过,近段时日以来,他似乎开始看重自己的命了。不会再忘了在单衣之外再加件外衣,进屋时也记得随手带上门,大夫叮嘱的忌讳也都乖乖照做,一举一动堪称是病人的典范——
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我依然不懂他。大概,人类本就是复杂难懂的吧?
正想着,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怒气冲冲地从伫雪院跑出来。来不及闪避,两个人一起láng狈地跌倒在地。
“你走路长不长眼睛啊!”对方头也不抬地吼了过来。
我不理他,看了下护在怀中的药盅。完好无损,很好,不用再走一趟。
“喂!我说你撞了人也不道歉吗?还是说,本家的家教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他抬头冲我吼道,稚气的脸庞看起来不知怎的有几分眼熟。
我撩开刚才跌倒时披散在脸上的发丝,疑惑地看着眼前生气勃勃的脸,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你——”他的怒骂声戛然而止,只呆呆地盯着我的脸眼眨也不眨一下。
怎么,撞鬼了吗?
“初雪——你没事吧?”
我循声望去,看到皇甫炽从屋里出来,疾步跑向我。
“要不要紧,初雪?有没有哪里会痛?”一双细瘦的手扶起我,他焦急地扫视我全身上下。
“我没事。”我说,捧着药盅站定,看他拉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身上的泥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