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曾注意到,因为他的苍白给我太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他总是在对我笑,以至于忽略了那个老是说我漂亮的人其实也是非常漂亮的。
我远远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原本的慌乱无措渐渐平复,心绪竟异常地清晰起来——
“初雪,我教你首诗吧!”
今早,皇甫炽对呆坐在桌前无所事事的我如是说。
我抬头看他一脸兴冲冲,便顺着他的意问道:“什么诗?”
“呵呵,”他笑,拿出一本《诗经》指给我看,“这首,就是这首!”
扫一眼书页上的诗名,我迟疑念道:“关关……雎鸠?”
“对,对,就是这首了!”他不住点头,笑得有些兴奋又可疑。
我看看诗又看看他,他脸上满是期待的神qíng,看起来稚气又可爱,我于是应道:“好,你教我。”
听我答应,他笑得更是灿烂,立刻坐到我身旁念起诗来。
他教得起劲,我先是一句一句跟着他念,后来越听越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听得入迷便常忘了要跟着念。皇甫炽见我爱听,便好耐xing地一直念着,只是在去主屋之前,希冀地问了我一句:“初雪,你把诗念一遍给我听,好吗?”
我淡看他一眼,答道:“若我学会了,自然会念给你听。”
其实,听他念了那么多遍,我早已经背会,只是当时有些着恼他不肯将诗的意思告诉我,才不愿这么快就如了他的意。
可他却仍是笑呵呵的,说:“那等我回来继续教你,到时初雪再念给我听,这样可好?”
——这样可好?
他问时,笑得那样温柔纵容,想是早明了我的心思,却不点破……
思绪有些飘忽起来,我张了张嘴,不自觉地背诵起那不知已听了多少遍的诗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看到那扇似的眼睫动了动,然后在众人的大呼小叫下,皇甫炽慢慢睁开眼,环视了四周一圈,将视线直直落在我身上。
冲我微微一笑,这才开口:“你们都退下吧。”
“可是少主,您的身子……”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不碍事儿,不过是呕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术力反噬是常有的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但——”
“这是命令。你们只需记好,这次的事不许再提起,若外头出现什么流言蜚语……皇甫家不留嘴碎的人,你们好自为知。”
“——是!”
声音是齐刷刷的,统一到像是出自一个人的口,我看到他们脸上的焦急变为敬畏和恭顺。明明是那么淡的语气,明明是这么虚弱的身体,却能让所有人为之折服……他,果真是皇甫家的少主。
众人鱼贯而出,最后只剩我一人。门被掩上,屋子里一下子寂静无声。
我走上前,站在chuáng边,无言地死死盯着他苍白的脸。
皇甫炽微微笑着,才刚抬了抬手,却因使不上力而不高兴地皱起眉来。我看着他懊恼的神qíng,心中一动,将手放入他掌中,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握住,越握越紧。
仰头冲我一笑,他缓缓念道:“……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皇甫炽……”
“我听到了,初雪在为我念诗。”他说着,眉眼含笑,是非常温柔满足的表qíng,“念得真好……以后常念给我听,好吗?”
“好。”
“你……不问我诗的意思了吗?”
“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又是一愣,随即笑开来:“呵呵,果然,初雪对我最好了!”
我用另一只手抚开他额前的发,看着他依然惨白的脸:“真的……不要紧吗?”手顺着耳鬓抚过他的脸颊,指下那毫无血色的肌肤分外刺眼,让人莫名不快……
“我不要紧,只是很久没正面对上这么qiáng的灵力,有些吃力而已。”皇甫炽握着我的左手,摩挲我腕上的珊瑚链,微微苦笑了下,低低地自言自语,“我该多谢稚雀的,虽然之前还很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