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多想,柳泫再次颔首为礼,与莫飞歧往大军扎营驻地走去。
“柳泫。”
见那两道人影逐渐走远,我忽然追了上去,斟酌着,补了一句,“无论如何,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父亲只有一个。”
没有答我的话,柳泫垂首,默然离去。
莫飞歧颇为震动地看了我一眼。显然也料不到我这道王爷的影子,会为柳煦阳说话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说出那句话来。
是为柳煦阳说话么?……我只是,不想那个会拽着我胳膊,吵着让我替他想法子讨好王爷的少年,从此毁灭吧。
可自古,忠孝难两全。于王爷可是忠?于柳煦阳可是孝?
如此抉择,竟落在柳泫头上。
我一个人施展轻功返回京城,自然比二十万人冗杂行军要快得多。
瞳拓调来的东城兵马,已将京城九门重重围住。只是顾忌王爷安危,并不敢qiáng攻,与四千城卫僵持着。如今两军对垒,城墙上架着一排排弓箭,局势牵于一线,一触即发。我躲在暗处看了许久,终也不曾找到入城的法子,无奈之下,只要调头去找瞳拓。
刚进营寨便被人拦住,好在王爷曾赐我九龙令,亮明身份便有人引我去中军帐。营中戒备森严,偌大的军营,几十万驻军,竟是静能闻风,不见丝毫嘈杂,如此严谨军风,便不知究竟是哪位主帅留下来的严厉军纪了。
我到中军帐时,蝉澈刚好走出来。一见是我,便迎上来,低声笑道:“是茗姐姐来了。昨天还梦见你呢,今天你就来了。”
想不到这少年竟还惦记着我,我有些受宠若惊地笑道:“梦见我什么?”
“梦见姐姐又叫我吃瓜子。”蝉澈吐吐舌头,忽然醒过神来,“茗姐姐是来找将军的吧?这会儿将军正闲着呢。快请进。”
被蝉澈引着进了主帐,瞳拓正颇为失神地坐在书案前。一眼便瞧见他手中那条水滢色的链子,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酸酸地发疼。瞳拓已察觉有人进帐,若无其事地将链子收入怀中,抬头便看见了我。
“是你!好歹你来了。”瞳拓黯淡的眼中闪出亮光,“我派了无数探子入城,却都没有消息。如今城卫军将我拦在城外,王府出了什么变故?……王爷无恙吧?”
第二九章
不禁暗想王爷心狠,将消息瞒得如此滴水不漏,叫瞳拓gān等在城外,不知道京里的具体qíng况,既不敢攻,更不敢退,心心念念紧张的都是王爷是否被蛊毒戕害。他如今还能稳稳坐镇城外,也实在定力惊人了。
我四下一望,蝉澈便机灵地退了出去。帐下无人,我方才将王爷的盘算一一告诉瞳拓。听说王爷虽中蛊,但明珀圣女已在城中,瞳拓好歹是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的神色霎时间多了一丝从容。
虽然局势仍是一触即发,但此刻王爷安全无虞,瞳拓手握大军,便绝不会让穆王、柳煦阳几人翻了天。我又忧心忡忡地将自己泄露王爷无恙消息给柳泫的事说了一遍,瞳拓禁不住好笑道:“你担心这个?……如今柳煦阳领兵北上,到京城不过两日距离,光一个私离驻地的罪名就能将他问斩,何况他还带着几十万军队进京?——就是他此刻调头回西南,也是重罪难恕,有死而已。”
“何况照你所说,柳泫也不会轻易将王爷无恙的消息传给柳煦阳。他就是说了,柳煦阳也未必肯信。”瞳拓慢慢分析,“再说王爷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既然派你去传信,那么真是看在柳泫面上,要放柳煦阳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两天时间,已足够我想很多事qíng了。如今听着瞳拓的分析,心底更是yīn沉。
王爷会轻易放掉柳煦阳?……说来哄小孩还差不多。夜平川如今还留着柳煦阳旧部,瞳拓驻守夜平川时,不敢换、不敢碰,一碰便有反弹,如今颜知将军能顺利控制住夜平川军队,也是因为十三万将士血淋淋的教训,使得夜平川众将不敢再耍滑头。柳煦阳的在夜平川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若王爷当真是借我之口,bī柳泫在王爷和柳煦阳之间选一个,那么只怕柳泫选的若是柳煦阳,王爷转眼便能狠心挥军南下,以犯上叛乱之罪血洗柳家满门。
丝毫不怀疑王爷真的会这么做,我的矜王爷,素来都是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