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得出我的心思,瞳拓也陷入沉默。半晌,方才若有所思抬头,道:“柳泫若真如你所说的聪明,他会知道怎么做的。茗儿,你也无须太担心了。如今要回城里确实有些麻烦,你暂且在营中住下吧?”
心知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点头听从瞳将军的吩咐,便在营中住下。
次日清晨。
刚刚洗漱完毕,蝉澈便急惊风似地冲了过来。我顺手拧着仍湿漉漉的头发,笑道:“gān什么这么着急?……慢点,小心摔了。”
“刚才探子回报说,百里之外出现重兵,大将军已经急招六营将军商议军务,应该要开战了,我怕姐姐一个人不安全,所以请姐姐去帅帐,待会跟在大将军身边,总有人照应着……”
蝉澈唧唧喳喳将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直听得左右几个路过的兵丁瞠目结舌。
我慌忙丢了头发便去捂他的嘴,那少年一脸迷惘地盯着我,我好笑又好气,道:“你当瞳将军说话是好玩的?当初怎么告诫你的?——中军帐内听到的任何都不许往外带。你还嚷嚷这么大声?”
蝉澈这才惊醒过来,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我。我放开捂着他嘴的手,小声道:“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以后小心些就是了——我把头梳一下,你等等我。”
进帐将湿发匆匆梳理一下,只拿条锦带束在身后。顺手取过软剑,扣回腰间,便跟着蝉澈向中军帐走去。将军升帐,仪仗齐全,眼见钱若望、严怀谷几人都肃立帐中,厉仁已不见踪影,多了一个身姿翩跹的青年将官。
瞳拓简短下令,无非便是布置几营应敌,几营继续缀视京城。像钱若望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瞳拓命令方才传下,他们便知道如何施为。我与蝉澈方在帐外站了一会儿,几名将军便得令而去。
薛冷走出来,眼尖地望见站在人丛里的我,朝我嘻嘻一笑,方才飒然离去。
“茗儿来了?”
瞳拓一手执剑走出来。按说此刻人在军营,他应是戎装战甲才对,然我见他许多面,都是一身淡淡的青衫,再没见他披上从前威风凛凛的huáng金战甲。“既然柳煦阳来了,咱们也该进城去见王爷了。有没兴趣一起去看看?”
颇为无趣地摇摇头:“五千城卫对数万大军,撑不了多久。何况,王爷还在城中,形势扭转只在瞬息之间。”
马已牵来,瞳拓顺手接过缰绳,笑道:“不去?不去就待在营里哦。我得去督战了。”
城门打开,不就能进城见王爷了?我暗笑自己愚笨,慌忙接过另匹马的缰绳,翻身跃上马背,道:“去去,怎么不去。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瞳拓呵呵一笑,指着蝉澈道:“给他也备马——少年人,该见见血了。”
负责qiáng攻城门的是天骄、翔灵两营。
瞳拓领着我们直接往正南门而去,远远便望看偌大的“夜”字旗迎风飘扬,正是翔灵营将军夜流霜亲自督战。城楼上箭如雨下,地上已有不少尸体。
跟着瞳将军策马挤到了最前面,停在刚刚可以避开箭阵攻击的范围。
开战才不到半刻钟,夜流霜便已激动得双眼发红。
他素来寡言少语,此刻一手搭着硬弓,“唰唰”专瞄着城楼上的白羽she。王朝军制,只有校尉以上军职才能在头盔上簪带白羽。夜流霜臂力惊人,所使弓箭都是特制的,一箭gān掉一枚白羽,杀到此刻已是双眼通红,兴奋得勒马乱窜。
城卫军只有五千人。一千人围困王府,剩下四千人分守九门,平均算下来,门个城门只有不足五百人守护。纵然城楼上箭雨撒得密实,但总归抵不住城下一拨接一拨的攻势,兵力悬殊实在太过惊人。
不多时,便有云梯架上了城墙。眼见着便要城破,城楼上忽然亮出明huáng色的“矜”字旗。杀喊之声瞬时间停止,连攀登在云梯之上的兵士看见旗帜之后,也顾盼迟疑,不知如何动作。
城楼上不住飞she的箭雨,自然在矜字旗出现之前便停了下来。
夜流霜有些怔忡地放下弓箭。城楼上刚刚出现若水清冷挺拔的身影,瞳拓已先一步翻身下马,上前迎了两步,满地横尸血污之间,蓦地拜了下去。
仰面望去,璀璨朝霞之下,王爷的身影缓缓在城楼上映明。多日的失血让他脸色稍显苍白,只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俯瞰着脚下属于自己的大地,依旧是那样的从容威仪。若水清冷出尘,雪忧忧郁俊雅,在王爷bī人心魄的气势中,都禁不住淡然失色,模糊得只剩下一个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