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原本急着赶去西南,见柳泫实在病得不轻,也只好放缓行程,吩咐在秀泽郡多住几日,让柳泫好好养养病。病去如抽丝,纵然柳泫服药后稍稍缓了过来,人也相当虚弱,其实病也不严重,只是这几日拼命赶路,他又一直胡思乱想,招惹点小病就受不住了。
“……都这会儿了,还想着管我要药水养头发?”将半截宁神香丢进香炉,我差点没想转身骂这小子一通,转眼看见他用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又狠不下心来,只忍不住叨唠道,“你这病就是胡思乱想搅得心力jiāo瘁才惹出来的!……好歹也是一大老爷们,我就想不通,你怎么跟那争风吃醋的市井女子一模一样了?你再这么唧唧歪歪扭扭捏捏下去吧,瞧着王爷耐不耐烦你这小女儿姿态!”
柳泫尚在病中,整个人瘫软无力地埋在锦被里,只一双眼睛清净明朗,颇见几分生气。他眼中稍稍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轻轻笑道:“茗姐姐果真一矢中的,踩着我痛脚。我也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市井女人了——既是女人,自然惜发,茗姐姐再不把你那宝贝收藏的养发药水给我,我就上街买胭脂花粉打扮去!”
“你买胭脂花粉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妖jīng,被王爷瞧见,不讨喜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才不着急。”
柳泫小声笑道:“你当我要打扮自己?……”他忽然从被子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捏在手里晃了晃,“无色无味‘寒烟翠’,茗姐姐若自问躲得过,当然可以不着急。”
他把那小瓷瓶拿出来的一瞬,我就有些头大了。
这小子,竟然悄悄偷了我的寒烟翠!这药于身体没什么害处,只是药xing较qiáng的安眠药,吸入一丝便会昏睡,我近日总有些失眠,因此带着自己用的。寒烟翠原本是液体,用内力微微一催便化作无色烟雾弥散而出,没有一丝味道,简直防不胜防。
“除非……茗姐姐一见着我便时时闭气,否则……”
他又笑了起来。眼中狡黠流动,看在我眼里简直可恶至极!
自从那日他认我做了姐姐之后,连日厮混下来,这小子与我越发熟稔,从前还茗姑娘前茗姑娘后极为讨好恭敬,如今一口一个姐姐,越来越会捉弄我,我每日都被这活宝气死又再气活过来。
“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狠狠盯着他:你这小子,就是如此不俊杰,你如今可是病人,要打架抢东西,咱们瞧着哪个抢得赢。
见我目露凶光,柳泫慌忙道:“姐姐你可要想好。我既能从你手里拿寒烟翠第一次,自然也可以拿第二第三次,你若哪天睡醒发现头发短了胭脂红了眉毛断了,可别怪做弟弟的没给你打过招呼。”
还敢威胁我?!……只觉得头发都根根炸开,气血腾地往头上涌。
我洛茗自幼跟着王爷,尊宠容养作威作福惯了,明里暗里谁敢这么要挟我?这臭小子绝对是第一个!掀起裙角便要动手掐人,柳泫已怪笑着往chuáng边缩去,他身子大好时,武功与我也只是伯仲之间,何况如今病得七昏八素的,自然不是我对手。
轻而易举便揪住他衣领,作势yù打,他只无力举着瓷瓶要挟我,已累得有些喘息,闹得正欢,忽然有人轻轻扣门。
我与柳泫都吃了一惊,凭我二人的耳力,不至于让人如此轻易靠近吧?……与柳泫对望一眼,松开了紧揪他衣领的手,柳泫有些无力地靠回软枕,我则匆匆扯了扯衣衫,向门口望去。
这一望,便禁不住有些头皮发麻——站在门口的竟然是王爷。
刚刚在这间客栈安顿下来,王爷便带着詹雪忧出门去了,我留下来照顾柳泫。原本以为王爷还会在外耽搁一段时间,纵然回来也不会头一个就往柳泫房里赶吧?……这几日王爷简直连看都没看柳泫一眼,只把柳泫冷淡得跟热锅蚂蚁似地乱窜。最稀奇的是,王爷身边居然没人伺候,进柳泫的屋子竟然还敲门等在门口。
见我抽身出来,王爷便淡淡一笑,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室内,朝chuáng上的柳泫望去,温颜笑道:“对面都听见你们闹腾,本王才过来看看。才休息半天,身子就好得差不多了?”
听王爷口气温和,半点没有生气的模样,我登时放下心,转身去替王爷斟茶。
柳泫哪儿想得到来的是王爷,听见王爷声音才睁开眼,也顾不得只穿着单衣,掀开锦被便赤脚跳下chuáng。人还在病中,又躺了一个上午,脚沾地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向地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