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qíng”四个字都还未说完,居然又是狠狠一鞭破空甩在了柳泫身上。我不知所措得简直有些头皮发麻,这么些年,素来只要我开口,王爷怎么都会我一点点面子,纵然最后还是坚持己见,但总还是要听完我说话的,这次居然连话都不听我说完了?
柳泫如今还在病中,照王爷这手劲打下去,不到十鞭就能要他小命。活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了个弟弟,死活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被王爷打死了。
“救柳煦阳是为孝,救莫飞歧是为义,陷害若水那是为了您!纵然罪不可恕也是qíng有可原、其qíng可悯,他如今病得稀里糊涂才胡言乱语,王爷难道要依着他的话,就如此打死他?!” 抢在第三鞭出手之前,不知死活地拉住了王爷袖子。
王爷看了我一眼,眼中虽有坚持,却没有丝毫愠怒之意。一个小绕花指错开我牵扯着他衣袖的手,再是一鞭行云流水地甩了出去——柳泫白皙的脊背上已翻出三道血痕,这样的天气,颈项竟疼得渗出冷汗来。
“扶他坐好。”王爷缓缓收了鞭子,吩咐道。
手扶着柳泫身子,才发觉他浑身肌ròu都绷紧了,浸着一层薄薄的冷汗。贴身衣物是暂时不敢替他穿的,取过一件长衣替他反套上去。王爷虽是让我扶他坐好,但他此刻在chuáng上哪儿坐得稳,扶着我下了chuáng,就跪在王爷身边。
王爷皱眉道:“不是让你扶他坐下么?”
我望向柳泫,柳泫只垂首不语。王爷道:“本王是有话要对你说,不是要教训你。既不想坐chuáng上,就坐本王对面好了。”
王爷坐在一张小圆几旁边,顺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柳泫不能再违逆,我便扶着他坐了过去。
“下个月便二十岁了吧?”王爷忽然问道。
柳泫不敢如从前那般嬉皮笑脸,规矩答道:“是。”
“本王二十岁时,接掌‘天下兵马大元帅’帅印,已经历过第一次东征,倚飒战役。杀了无数人,夺了无数城。”王爷神色淡淡地娓娓说着从前,声音平静而温柔,“你也二十岁了。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不是要你也如同颜知瞳拓一样守土开疆,单说你都这么大了,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事该想,哪些事不该想,你心里总归有个数吧?”
这番话说得问罪不像问罪,训诲不像训诲,柳泫听了也不知道如何答话,只低头道:“是柳泫的错,实在不该如此昏聩……”
王爷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见他素来明亮的眼中分明浮着一丝痛苦,显然是背上那道鞭痕的结果。回头示意我取药先替柳泫裹伤,我转身走近小药箱,想也不想便翻出暖玉膏,替柳泫敷上止痛。
“这几日不召你侍寝,原本是让你清楚,本王从来不曾将你视为chuáng榻上泄yù的玩物。谁曾想你个小色鬼,竟然能东想西想想生病了。”王爷神色声音都是一个qíng绪,那便是无奈。非但无奈,还有些哭笑不得。将卷作一团的长鞭放在小几上,说道,“鞭笞,不是本王想给你的。是你自己想要的——你就当本王如今气消了。既是气消了,自然还和从前一般待你,你还是做从前那个活宝泫儿罢。”
我正替柳泫敷药,王爷话刚说完,他倏地站了起来,动作之激烈,直将我手一撞,险些将暖玉膏抹了我一脸。没好气地看着那小子跪在王爷身前,小心翼翼说道:“……只‘当’是王爷气消了,那王爷还是生泫儿气?”
这个笨柳泫,王爷话都说如此清楚了,他竟然还在钻牛角尖想不明白。
翻翻白眼便想cha言,柳泫已一眼瞪向我,霸道说道:“我和王爷说话,茗姐姐你不要再来胡搅蛮缠了。”
到头来竟是我、我胡搅蛮缠?……这小狗柳泫,咬吕dòng宾了!气呼呼地回瞪他一眼:好,我胡搅蛮缠是吧,那我闭嘴就是了。看你怎么耍宝。
“王爷不想用鞭子,那要用什么?……只要王爷能消气,怎么处置柳泫都好——”他有些可怜兮兮地低头,小声道,“就算赐死,也没关系。反正,反正像如今这样,活着惹王爷讨厌,还不如死了给王爷消气的好。”
从前见他耍宝只觉得好笑,如今见他耍宝,又心疼又觉得没面子——有这么个活宝弟弟,我这辈子可有乐子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