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轻功原本不弱,对上以轻灵缠绵取胜的“胡笳十八拍”,原本冷森森的刀剑对决,立时化作两抹寒光,缱绻缠绵在一起。
刺客的短刀构造奇怪,颇类似于剑,只刀尖流出一抹微弱的弧形。铸造质地不明,一旦舞动便闪烁出一片月白色的寒冷光芒,足以叫人眼花缭乱。
自踏进院落到如今,也不过片刻,立时便觉得詹雪忧使的剑法有些不对劲。当日在上林城,他剑出如风,快得惊人,剑法犹如行云流水,招式之间缜密得如同水幕一般,简直没有丝毫破绽。如今一看,却是承转生涩,出招前仿佛总在犹豫什么。
王爷此时也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自屋中走了出来,只穿着两件薄衣,脸上还带着几分水气,适才必然是在沐浴。
刺客原本一直与詹雪忧近身缠斗,见王爷出现,刀势倏然改变,一股倨傲凌厉之气脱势而出,咄咄bī近詹雪忧,那一瞬似连空气都化作锋利刀刃,迫得人肌肤生疼。詹雪忧此刻居然还在犹豫,王爷脸色一沉,一汪清泓倏忽刺入月白色的刀光中,是柳泫已抢先一步出手了。
“我柳家的胡笳十八拍被你使成这样,你还要不要我姓柳的活下去了?”横剑死死封住刺客的刀锋,一剑在手的柳泫英姿勃发,神采飞扬,朝着詹雪忧龇牙咧嘴,很有些少年的忿忿与轻蔑,“眷花之姿,背水一战,不舍不倦,生生不息——是让你心怀生机、战意不死,不是让你放敌人‘生生不息’。”
柳泫说着便跃身而起,振臂向那刺客挥出四剑,用的也是胡笳十八拍,手法身形一般的灵动,效果却是大不相同。
詹雪忧出剑总有些迟疑,柳泫可没那份顾忌,拍xué之时顺便刺、抹、撩、划,一点寒光随着秋泓似的澜水剑灿亮抹过,纵然是青天白日,依然清晰璀璨,纵qíng肆意得仿佛不是与人动手,而是自顾自的舞剑一般。
虽然从前见王爷使过这套拍xué剑法,但一直都不觉得这套剑法有什么稀奇。如今见柳泫动手使出,这才惊然发觉这剑法竟然如此灵动漂亮,说快,此剑确实快得惊人,然而却又绝对不是王爷手中那种一击即中,以绝对力量为基石而衍生出的丝毫不花俏的快剑,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也不过如此了。
王爷将柳家的家传剑法教给詹雪忧,显然是为了配合那套眷花姿的心法。眷花姿中“不舍不倦,生生不息”的法门,显然和这套拍xué剑法中小绕花一般缱绻的剑势不谋而合,不过好像詹雪忧琢磨了十多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剑法使得极为犹豫。
既是快剑,瞬间便过了不下百招。柳泫仍在病中,勉qiáng出手剑势已有些涣散。就在此时,我才发现那刺客似乎也是有伤在身,有意无意地护着自己左腿。柳泫与他动手,显然早就发现了,凭着少年的自持,自然不会刻意去攻他伤处。眸光陡然一转,流露一丝狡黠之意,忽然间撤剑退了两步,他如此一退,右手变化已到尽头,根本无法再动。柳泫将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刺客直觉有诈,倏地停住脚步,只反手挥出一刀。
果然,柳泫左手竟毫不在意直拭剑锋,见剑柄倒转直袭刺客。这一着自然在刺客意料之中,刀剑理所当然地在空中碰撞,失算的却是剑柄上坠着的天青色剑穗子,“咻”地自空中划过,好巧不巧极为刁钻地砸中了刺客眉心——带着柳泫刻意贯注内力的穗子,登时让刺客浑身一软,缓缓倒在了地上。
见叶弦的剑已抵在刺客咽喉,柳泫方才一手撑剑,缓缓靠着一旁的围栏坐了下来,盯着地上逐渐睁眼的刺客,得意洋洋却无力地笑道:“……这么笨。”
听他呼吸已有些紊乱,我走过去扶着他,将准备好的玉髓丸喂他服下,他扶着我的手都有些发颤。王爷留意到柳泫的模样,示意我将他扶进屋休息,刚扶着柳泫站起来,詹雪忧忽然一剑刺向那刺客,一声微弱的脆响,断开的是两枚银针。
王爷自出来之后,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刺客身上,不可否认的,这个刺客与萧澜影箬都不同,他刀法很好,有着触目可知的倨傲,尽管穿着店小二的衣裳,却依然掩盖不了他的卓然气质。他的人如同他的刀,一样闪烁着月白色的光芒,湛冷神秘而优雅。
王爷微微挥手,叶弦这才想着封住那刺客几处xué道,将他架了起来。
柳泫停住脚步,想想朝着那刺客说道:“你一身好武功,如此láng狈自尽,不嫌可惜?”一面说着,一面注意着王爷的反应。看他小心谨慎的模样,竟是动了惜才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