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_作者:对镜毁容/逝川(34)

2017-08-15 对镜毁容逝川

  见王爷并不打算唤自己进去,詹雪忧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畏惧,咬着原本就惨白得没有颜色的下唇,扶着门上的镂空雕花,艰难地跪了下来。他的动作显得十分艰涩,我不禁更奇怪了,莫非是在客栈时受伤了?

  王爷目光犹在浸着墨香的书页上,口中淡淡问道:"你腿怎么了?"

  詹雪忧稍稍迟疑,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胫杖。"

  以杖击背,是为脊杖;以杖击臀,是为股杖;杖击小腿,则为胫杖。若以大杖施以胫杖,一双腿很容易就如此废了,纵然詹雪忧武功不弱,双腿不折,只怕也被打得血ròu模糊,白骨森森吧?!

  不只我吃惊,王爷翻书的手也为之微微一僵,片刻方才恢复正常,将那页书翻了过去,吩咐道:"茗儿,你扶他进来。替他看看腿上的伤。"

  我慌不迭地迎了上去,小心将詹雪忧扶起,他脚边竟然已流下一滩暗红的血迹,难怪一副面无人色的样子,小腿上的创伤只怕厉害得惊人。一手搂住他腰身,将他大部分重量分担在自己身上,我小心翼翼地将他带进了屋子,安置在一旁的竹榻上。

  小心剪去已经被鲜血浸湿的裤管,我看见詹雪忧那双血ròu模糊的腿,忍不住自骨子里透出一股苏软。这样的伤根本就没办法处理,只能慢慢调养。

  王爷忽然道:"带着暖玉膏么?……有带便用上吧。"

  既然王爷舍得,我就更没吝啬的必要了,取出包袱里藏着的暖玉膏,糨糊似的抹在了詹雪忧那双腿上,硬生生糊住了大片创口,很快便止住了血。

  收拾停当,我到小隔间里洗手,听见王爷随口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詹雪忧道:"雪忧无能,恐无力担当'魇主'之职--请主人收回魇令。"

  魇主?魇令?什么东西?急着出去看希奇,我匆匆取过毛巾将收抹gān净,便探头走近了王爷。詹雪忧已磕头虫似地再次跪倒在地,手中捧着一块色泽温润,流溢寒芒的令符,想来这就是魇令了?

  王爷原本平静的表qíng忽然打破,嗤笑道:"我当你把自己搞得血淋淋的想gān什么,说来说去就是想探本王心思?--你着急做什么?晏涵谷那小子取代不了你的位置。这么鲜血淋漓地急着来表忠心,你不嫌痛我还嫌恶心呢。"

  如此毫不留qíng尖酸刻薄的诛心之语,让失血过多的詹雪忧几乎晕了过去,张嘴想说什么,却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冠上媚上做作的罪名。将手中的魇令恭敬地放在书桌上,詹雪忧又俯身磕头,缓缓道:"雪忧不敢试探主人心思。主人让雪忧做什么,雪忧便做什么--办事不力,请主人降责。"

  声音灵动飘逸,带着一种游离世外的哀伤,轻得不似世间所有。

  王爷抓起那块魇令便砸向詹雪忧,冷道:"那么我现在让你带着魇令,继续做梦魇的魇主!没有异议的话,你可以滚出去了!"

  再没有听见詹雪忧的声音,他带着魇令,悄然地离开了。

  我直直盯着王爷。他苦笑着摇头,眼中尽是苦涩,道:"我以前对他太严厉了,养成他现在不能完成任务就肆意自残的习惯……真怕他哪天撑不住,横剑就抹了脖子。"

  是这样吗?因为不想詹雪忧自作主张地自残,所以,明明知道雪忧是真心实意,却仍然践踏他的心意,指责他揣测圣意,贪恋权势?

  王爷,你用了无数种方法来控制你的手下人,那么,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种方法,既不伤人,又不伤你?

  第十章

  连日折腾下来,心底竟是一股说不出的疲倦,伺候王爷上榻休息,我便吩咐仆婢准备了热水,沐浴之后,连夜也不守了,寻了间安静的客房,抱着软被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醒来时头重脚轻,已过了午时。洗漱完毕便推开了门,日头正好,照得满院子白晃晃的光,一眼望去,王爷住的院子来来往往不少人进出,都是一副紧张十足的模样,禁不住有些迷惑:究竟是怎么了?

  刚刚走近院子,便闻见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心中疑云更盛,快步走进王爷卧房。只见一群人围在chuáng前,又是扎针又是裹伤,忙个不停歇,我目力再好也越不过众人身影遮挡,看清chuáng上那人究竟是谁。

  王爷神色凝重站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玉骨折扇,我刚刚踏进房门,他便淡淡开口:"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