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他还可能如从前一样快乐无忧,还可能在王爷面前蹦蹦跳跳,耍宝邀宠了么?忍不住心底的黯然,我甚至回想得起从前,那少年拽着我胳膊,要我想法子替他讨王爷开心的模样。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王爷方才淡淡道:“茗儿不是月池。你不用担心。何况,若不是我愿意,月池也没机会在我身上种蛊,你无须太自责——好了,别跪着了。既然不放心,便睡这里吧。”
詹雪忧没想到王爷分明不悦之下,却没坚持让他出去,如此意外让他有些喜出望外。利落施完全礼,便带着一丝微笑靠近竹榻,殷勤地替王爷掖被。我有些恍惚地想起从前,王爷一旦留柳泫住在墨竹居,他也是如此欣喜的模样。
“茗儿,在想什么?”
忽然被王爷拖回现实,我有些怔忡地望了过去。半晌才知道傻傻回答:“想……从前。”
“我与茗儿说说话,你自己睡。”王爷朝詹雪忧如此吩咐,随即道,“我知道你在想柳泫——我也在想。”
“是、是么?”王爷也在想柳泫?我倒真的不曾想到。
詹雪忧不敢刻意听王爷说话,乖乖爬进被窝,闭上眼睛睡觉。王爷淡淡扫了他一眼,又靠回软枕,静静道:“书桌有个檀木盒子。你知道在哪儿的。去拿吧。”
书桌上的檀木盒子?我隐隐记得位置。借着琉璃灯盏的光线,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个盒子。很漂亮gān净的一个盒子,王爷从来不曾打开过,我每次都是收拾桌面看见这个盒子,看见的时候就动打开它的心思,可转眼收拾完桌面便忘了,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柳泫。若真想给他指条明路,把这个盒子给他送去——原本是算着快到十二月十七了,叫人快马给他送去倚飒城的。人算不如天算,这便送过去吧。”王爷静静说道,分不清楚什么qíng绪。
十二月十七,柳泫的生辰。还以为王爷懒得记这些日子,却不想王爷偏偏记得如此清楚。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救命?……
疑惑中,我将盒盖轻轻打开——竟是空盒?!
瞬时明白王爷的意思,却禁不住多了一丝迷惘。宠柳泫是为了西南兵权,如今正是用兵之时,怎么就把柳泫这颗棋毫无作用地丢了?
在若水护送下,我轻而易举地杀出城去。
沿着南下倚飒的方向,我碰运气地向柳煦阳可能驻扎的地方寻找着。王爷的预料果然不错,只向南走了两天,我便碰见了疾速行军的西南驻兵。黑压压的队伍蜿蜒在平原上,根本看不到边际。
瞪着简直望不着边的队伍,我不禁暗自叫苦,王爷jiāo代的差使实在不太好办。这么一大队人,又全都不打旗号,我上哪儿去找柳泫?若我这么几十万人一个个找遍了,才发现他被他爹困在倚飒城,那我也太冤枉了不是?
刚烦了一阵,却见枯燥行军中忽然刮出一道白影,登时眼前一亮!
烂银战甲,雪色披风,胯下骑着神驹照夜玉狮子。人若疾风,貌似骄阳,除了柳泫,还有哪个有这样的气质风华?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左看右看,也没见着柳煦阳的影子,刚想窜出去和柳泫碰头,却见一匹快马追了上来,一面喊着“少将军”,一面已准备去拦柳泫的马。
柳泫明显有些不快,却无可奈何地将马勒住。
这几步奔驰,已越发靠近我藏身之地。我正好将那追上来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仔细打量,是个长相颇为周正的青年。穿着一身青铜甲,和身姿灵动的柳泫比起来,他便显得极为壮实。
见柳泫勒了马,他脸色稍稍好看了些,顶着烈日寒风,稍稍眯着眼,说道:“少将军,柳帅让你不要走那么快。你大病初愈,还是悠着点的好……”
柳泫冷漠一笑,尖刻道:“我走得快走得慢还要别人来管?……至于‘柳帅’——程城,程将军!你要不要告诉我一声,柳帅是叫我呢?还是叫我爹?”
面对这样的质问,程城显得有些láng狈。他勉qiáng道:“少将军,不要这样子。和柳帅斗,你不可能赢的……他是你父亲,你根本……”
扬手便是一鞭甩在了他脸上,霎时间抽断了程城未完的话。柳泫冷冷望着程城古铜色的脸上缓慢浮起的鞭痕,刻薄说道:“本帅素来事亲纯孝,和来与父争斗之说?你敢离间我父子qíng谊,当心我不顾袍泽之qíng,将你立斩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