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知,这样的诺言着实无用。
卢十郎被我抢白得面色青白,磕磕巴巴两声“你”之后,开始口不择言了:“你侮rǔ斯文!你知道什么?要不是你,我何至于立时就得和月娘分别!”
他是兔子被bī急了,也要咬人,竟骂我:“你这个卖身的倌儿!非要装什么清高?”
我气得双手都发抖了,揪住他的衣领,bī视着他,怒问:“你说谁是倌儿?”说罢,再不管其他,一拳重重挥在他的脸上!
卢十郎那手无缚jī之力的读书人,一下被我打得栽倒在地,嘴角破裂出血来!
一见卢十郎被打,他的管家便急了,使劲推了我一把,啐了一口:“下流没脸的东西!敢推我们卢十公子!也不照照镜子,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看似那么宽厚的大伯,也是说翻脸就翻脸,仗着家主的威名,作践他人。
我顿悟人心难测四个字。
一时又笑话自己,素昧平生的,他为何不向着他的小主子,而向着我?
我因而也无需留qíng面,指着卢十郎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他又是什么好东西!流连青楼,败光了身家,靠着我姐姐一点绵薄之力养活!对天地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诺言,现在,还有脸反悔抵赖?”
我合十双掌叹息道:“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就一道雷劈死这个负心负义的贼子吧!”
卢十郎又恼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全都化作一声怒哼,甩袖转身就走。
眼见得他两脚都要迈出门槛了,月生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凄厉的叫喊,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香鸾在一旁拉不及,就见得她冲入雨中,嘶声呐喊:“十郎!”
她眦目圆瞪,面色凄惨得像个鬼。
卢十郎亦是震撼,讷讷问道:“月娘,还有、还有何事?”
月生摇头,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十郎,不怪你无qíng,当初只怪我有眼无珠,分不清忠jian良善。你我从今,就此别过,再不相见吧!”
说罢,只见她眼中转过一抹厉色,还没等我深思,她已发足,猛地朝墙上撞去!
我惊呼一声:“不!”
可是哪里拦得住?
就见她重重撞在墙上,额头顿时流下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鲜红鲜红的映在她的面容上,极为的骇人。
我骇得几乎背过气,连忙冲入雨中,抱起月生,摇晃着她拼命地喊:“月生!月生啊!你怎么这么傻!为了那么个东西!”
卢十郎亦来凑热闹:“月娘,月娘!你怎么就这么傻!”
我一把将他推在地上,声嘶力竭:“滚!”
抱着月生的身子,我无所适从,只得拼命地唤:“来人,来人,救救她啊!”
泪水从我的眼中滚落,和雨水混在了一处。
可我分的明白,那是我的泪,是我自责无能的泪水。
忽然一双大手从我怀中接过月生软绵绵的身体,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师哥!”
汉良师哥抱起月生,顺手在我的脸上抹了一下,沉声说道:“快把月生送医馆吧!”
卢十郎要让他坐自己的马车,师哥看也不看他,往他的身上狠狠啐了一大口,发足就往外狂奔。
他跑得快极了,一下子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手上都是血,纵然被雨冲刷,也洗不gān净,那是我姐姐身体里流淌的鲜血,如今沾满了我的双手。
我盯着自己手中的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香鸾和兰英来拉我。
我被她们拉得一个踉跄,忽然醒过神来,抡起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打在卢十郎的脸上,清脆无比。
卢十郎被我打得直瞪眼,挥起巴掌也要打我。
我比他快一步,又是重重一巴,却打在我自己的脸上。
亦是清脆响亮。
香鸾似乎又惊又气,狠狠拽了我一把,呵斥道:“仙栖,你这是gān什么?你姐姐还指望着你呢!”
兰英攀了我的手,将面容贴在我手背上,泣道:“仙栖,你别太自责了。”
我被她们一边一个,死死扯住,哭也哭不出来了,怔怔地瞪着卢十郎,只想要是月生救不活,我就同他拼命吧!送他到了huáng泉,陪月生走一遭。
“你、你瞪我有何用!”卢十郎忽然qiáng硬起来,“你也怪不着我!要怪,就得怪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