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一笑,说道:“你也知道huáng妈妈那个脾气,说起话来磨人磨到死,说到最后连我自己也不忍了。想想也是,当初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被哥哥嫂嫂卖了换钱的孤女,要不是承蒙她养我养到这般大,早就饿死了。我暂时留在这里,就当是还了她的养育之恩罢。”
我叹一叹气,扭过脸去,说道:“他们圣贤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落得要饿死的田地,才说出这样的酸话。人生许多事,不过冷暖自知罢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觉不妥,果见香鸾照面上端详了我一番,感慨道:“仙栖,你近来真的越发消沉了。”她顿一顿,说道:“有些事,不看月生的面,也不看汉良的面,就凭你我jiāoqíng,也都是可以对我一说的。”
她比月生,更尽一个姐姐的职责。
然而有些事,别说对月生或者是她了,就是对我自己,亦是十二分的不想提及,就是猛然间一想到,也会头疼yù裂。
我避开她打量的视线,伸手将她的手塞入被子里:“你瞧,手这么冷。”
说完,站了起来,对她安抚xing的微微一笑,说道:“香鸾姐,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香鸾知道留我不住,便把千言万语化作又一声长叹,缓缓将头点了一点,说道:“你去吧,有空来我这里多坐坐,陪我说说话。”
我应了一声,加快两步走了出去。
迎面看见师哥提溜了两盒蜜饯果品一样的东西,慌忙闪到了廊下的柱子后,直等他上了楼,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在屋子里枯坐了半日,忽然看见长吉从外面奔走进来,说道:“七哥,陆家少爷叫人给你送了张拜帖来。”说着,递上了一张请柬。
我发了半日的呆,听了他的话,脑子才将将的转上一转,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陆家少爷大概就是陆隶。遂伸手接过请帖来瞧了一瞧,乃是约我去品一品他珍藏的佳酿的。
虽说我从前好酒,可最近却没了什么吃酒的兴致,都说人生难得一醉,醉后纵然能忘怀伤心事,可最终到底都是要醒的。我总觉得,醒来以后的痛,是比醉前厉害千百倍的。
因而随手就将请帖搁在了一旁。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又来了福禄,也拿着请帖,说道:“七师傅,陆家的请帖,请您过去赴宴呢!”
这个陆隶,今日倒是执着的很。
我接过请帖,仍不咸不淡的放在一旁。
长吉正在盘踞在chuáng前不断的吐着瓜子壳,见我又将请帖放在了一旁,疑道:“七哥,你不去么?”
我摇一摇头,走过去从他手中抓过一小把瓜子,也磕了起来,权当是打发时光,说道:“不想去。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厌了。”
“我也是。”长吉那孩子,故意摆出一副大人烦虑的神色来,“天天吃酒唱歌,给姑娘弹小曲,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是小孩子气,我只是笑笑,又去端他刚倒出来的热茶。
长吉护食,忙来抢杯子,却被我飞快闪开了。
“七哥!”长吉嘟起嘴,“好容易凉了些的,偏你又来抢!”
我把温热的茶喝到了嘴里,这才笑道:“一口茶而已,瞧你那小气的样子!不怕你七哥笑话?”
长吉倒不是真的舍不得一杯茶,不过想着法子,哄一哄我罢了。此刻便又说道:“七哥,慢些罢。不是怕你笑话,是怕你手抖,把茶洒了一身!”
我轻笑一声,又要去打他。
终于真心的笑了一回,又见福禄走了进来,仍拿着一幅请帖,见了我,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说道:“七师傅,还是陆家的请帖,陆家的人说,要是七师傅不接,就一直送到您肯去为止。”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此刻陆隶非要见我又是为了哪般。
长吉便笑道:“七哥,你这回怕是非去不可了吧?”
我心里没什么波澜,拿了那请帖,仍要放在一旁,心里想着他要是乐意送,便送罢,多攒一点,拿到伙房里给厨娘当柴火烧也是好的。
福禄一看见我的举动,连忙劝我:“七师傅,虽说眼下huáng妈妈正在旁处做客,但估摸着时间,很快就该回来了。要是看见陆家的人一趟一趟的来送请帖,您却不肯去,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那多不好?”
他说这一番话本是想劝我一劝的,谁知落在我的耳朵里,竟有了威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