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凌笑笑,放下账册,“此事,虽是借了点运气,然而那二人的手段着实拙劣,要寻出线索,并不太难。我进门之时,便察觉那粉衣女子---就是你说的绣娘,神色有异,且一直抬着袖子不敢放下,便初疑心乃是藏了何物在袖中,然其是女子又是来客,不可堂而皇之搜身,也不能横加恫吓,着实有几分为难。然而后来得知这扇子是教丝线绑定在架上,轻易不易取下,且从伙计的话中得知盗贼只用了片刻功夫便得手,便心生一计。”
听到此处,曾掌柜一脸恍然,拍额直道自己愚钝,“是此理啊!那女子那般快便取下了扇子,与这铺中手脚最敏捷的伙计也差不去多少了,自然可疑!”
越凌笑着接下:“道理大抵是这般,然那时我尚不敢过分武断,毕竟解绳扣这等细活儿,女儿家总要较男子熟练些,何况她是个绣娘,手上的灵敏劲更要胜人一筹,遂我格外留意了她的解法,那般轻车熟路,何处要绕圈,何处要退孔,似皆稔熟于心,这便不寻常了。”
曾掌柜一拍大腿,“不错,她前两日来铺中转悠,却甚么都不买,实则是为亲眼瞧伙计取扇,好记下这手法!”言罢又露惑色,“只是,书生手脚却慢得多啊,第二乃是王大娘子,东家却何故只疑书生?”
越凌淡淡吐出四字:“察言观色!”
曾掌柜一脸求教的虔诚。
“王家娘子虽然不慢,然较之身边的绣娘,显然要少章法,尚不时向绣娘讨教,焦急之样不似qiáng作,而她又是常客,嫌疑自便小去了!至于书生,虽qiáng作镇定,然心中有鬼,便难免慌乱,明明手上有底,却心不在焉,以至出错。”沉吟了下,“实则我早便疑心他二人相识,绣娘慌张时会向书生张望,若果真是陌路,自不会如此。”
曾掌柜点头:“确是如此,方才小老儿就按您jiāo代的将这二人隔开,先去诈了绣娘,说书生已然招了,她果然信以为真,即刻jiāo出了扇子,只是到底不愿指认书生。。。”看去颇有些不平。
越凌笑笑,目光转回案上:说来,这断案和看账本,也不知哪个更轻易些。。。
不过此问,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过午时分,当李琦走进这间略显沉闷的小室时,大梁天子正一手抚额,对着满桌散乱的账本一脸生无可恋。
轻咳了声引那人抬头,李琦唇角微一扬:“这账目,郎君理得如何了?”
那人回过神,抬眸一个苦笑:“术业有专攻,到今日,我才算体会到此话真谛!”
李琦大笑:“此言不虚,郎君专攻的乃是治理之术,这账目之类的行商必修术,还是留给李某这等散贾行商来弄吧。”
越凌笑过又浅露颓丧:“原说一日为商,体一体市井百态民之日常,吾尝以为这行商相较治国必然算不得难,却不想,区区几个账本便难到了我,着实难堪。”
李琦上前翻了翻那些令大梁天子颜面尽失的册子,“郎君不必妄自菲薄,要说一日间理清这些账目,李某也是做不到!而这经商,也并非只有理账目一项事务,郎君若是账看得累了,不妨试一试其他?”
越凌有些迟疑,“还有其他?”确定能比这看账本简单?难道是谈买卖?总不会是去要账罢?
李琦的笑容里透出股莫测,去到门前唤来曾掌柜,jiāo代了两句,须臾,便见伙计送来了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些整齐码着的扇子。
“这些扇子是店中搜集来的样品,郎君见多识广,便瞧瞧其中哪些能入您法眼,今后便从他处订货。”
越凌一眼扫过箱中五花八门的扇子,总算笑容复露:“果然还是李卿知我!不过这么多扇子,我一人看的话,日落之前恐怕都挑不完,回去晚了怕意儿要闹,还是你与我一道看着挑罢。”
那人一个躬身:“遵旨!”
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半边天的时候,越凌也终于当完了他的一日东家,回到城东那座静谧小院。
推开院门,却不见一个人影,想那人或是尚在州衙未回,两个老家人则去了后院忙碌,遂也未尝在意,关上院门,正要往前堂去,耳内忽收入一阵蹊跷的动静,似是由花圃传来,纳闷下一眼扫去,一个带些熟悉的鹅huáng色小身影一闪而过!
意识到甚么,越凌只觉一股无名火直窜上脑,三两步跨上去,一把拎出正在花花糙糙间打滚身上脏得像个花猫的小包子,声色俱厉:“我可曾说过不许坐在泥地里,又忘了?”四顾了下,“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