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允琏侧头半晌不语,良久,才又缓缓开口,语带凄苦,“你都知道了多少?”
“全都知道了。”凤丘低声道,“可是,我只想听您亲口告诉我……”
凤丘一脸凄然,凌允琏心下也不禁恻恻,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开了口。
“瞒……终究是瞒不了一生一世的……”他感慨道,“当年叶辰下狱,柳妃被囚冷宫,我与傲霜心知此事蹊跷,却怎么也想不到法子推翻那些看似凿凿的如山铁证,眼见处刑在即,为保全柳妃与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傲霜想出个李代桃僵之计,以己身换出柳妃……后来……”
想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凌允琏满脸凄凉悲苦,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片刻之后才又缓缓开口,“……后来,被赐三尺白绫自缢……柳妃被救出来之后,就以凌安王妃重病之名,藏匿于王府,可是,哀莫大于心死,即使我命人全力医治,柳妃也终是于两月后去了……”
“……果然……”凤丘一路静静听来,此时方才出声,“难怪那时您不准我踏进母亲房间一步,是怕我发现chuáng榻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母亲么?”
凌允琏点点头,“你当时年纪太小,唯恐泄漏了机密出去。”
凤丘不语,一直在旁聆听的祈安却忽然开口道,“王爷,我也是被李代桃僵换出来的么?”
他苦涩一笑,“就如赵氏孤儿一般,却不知谁是那程婴之子?”
凌允琏闻言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当年……叶辰之子与你同时出生……于是,叶夫人就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换出了你,保全了先帝与柳妃的一抹血脉。”
“纵是舍不得又如何……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脸色悲苦,“叶大嫂为大局着想,甘心送出了自己的亲生子,而视你为己出……但是谁又知道,她背地里曾多少次以泪洗面,愧疚难当……”
房间里顿时沉默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醉”清雅的香气,如烟如雾般宛宛缭绕。
祈安忽然站起身来,朝向凌允琏行了一礼,道,“祈安略感倦怠不支,就先行退下了,告恕则个。”
他走到门口,略停了停,微微侧脸,似乎想要回头,却犹豫片刻,不出声的叹息一声,消失在门外。
凤丘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回身看着自己的父亲,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哼!”凌允琏沉着脸,冷哼一声,道,“你既然已经与洪瑜联手,难道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别忘了,害死你母亲与叶辰的幕后黑手就是她!”
凤丘低下头去,看不清脸上什么神色,“我知道……”
片刻之后,他又抬起脸来,已然下定决心的模样,“但是,有断天门在京作为内应,我也省事不少。虽然厌恶其为人,却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她在这场局中的分量。两下权衡取其利,这不是父亲您教我的吗?”
凌允琏知他心意已决,再说也是无益,长叹一声,“你真的不悔?”
“不悔。”
“果真不悔?”
“果真不悔。”
“哈哈哈哈哈……”
凌允琏忽然仰天大笑,声音凄凉。
凤丘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似乎是笑累了,半晌,凌允琏才又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凤丘,你可知我与傲霜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凤丘回答,“由此而来。”
“是呀……我本楚狂人……那是何等逍遥自在……”凌允琏轻轻的露出一个笑容,悲伤勉qiáng,“本愿你能不受世俗拘束,随心所yù,快快活活一辈子,也不枉了我与傲霜为人父母,总求自己的儿女一生吉祥快活,诸事顺畅……却不料凤凰无论飞的再远,终究要栖于梧桐之上,更遑论甘心折翼、自求钳束,如何能展翅翱翔?痴儿啊痴儿,可怜天下有qíng人……可怜天下多qíng伤……”
他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侧过头去,背对着凤丘。
“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