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个瞬间,帷幔外面就亮起了一阵灯火。
「出来吧。」垂丝君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
人影心中一惊,不由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定在帷幔里。随即被横伸进来的一只大手拉住了脚踝,硬生生拖下了chuáng榻。
膝盖碰在地坪上,烛光照亮了那张熟悉的俊俏面容——正是常留瑟。
本应躺在chuáng上的垂丝君,此刻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卧房内窗门dòng开,凛冽的寒风灌进屋内,那芳香的气息早已散得无影无踪。
「痛!痛!」方才箍住脚踝的大手已经松开,小常一手揉着膝盖一边回头。「你gān什么,我很痛啊!」
垂丝君却笑道:「我明明是在做梦,梦里人怎么会喊痛呢?」
常留瑟知道他在生气,只能乖乖服软道:「这不是做梦,是我从前在天荒坪上,归尘主人给我的迷香。」
垂丝君丝毫不意外,甚至连根眉毛都不抬一下:「你明明和我说去了山下,却夜夜跑回来给我下了迷香。这又是为什么?」
常留瑟顿时微红了面颊,怨怼道:「我不想解释。」
垂丝君冷笑道:「好,你不说,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
说着,他便以手指着外面,做出一副逐客的姿态。但是心里却认定了每次自己动怒,小常总是会立刻贴上来端茶倒水,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不仅不应该会例外,说不定常留瑟还会以身体来「补偿」。
想到这里,垂丝君便愈发笃定了,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小常「扑过来」。
可是这一次,常留瑟却没有如他所愿。
单膝跪地的青年缓缓站起身,低头往屋外走。
方才他已经脱了外袍,此刻仅穿着里衣,冒然出去定会染上风邪;垂丝君立刻蹙眉道:「你要去哪里!」
常留瑟这才驻步,淡淡答道:「听你的,滚下山啊。」
「你——」万没想到平素温顺服帖的人竟忽然倔qiáng起来,垂丝君顿时变了脸色,暗道不妙。
而常留瑟却还有话没有说完,他一手扶在门框上,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当做什么……」
垂丝君蹙眉。
同样的话他已在天荒坪上说过一次,而那时qíng形非比寻常。若是换在平时,以他的个xing,那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哈……」
仿佛猜到了他的犹豫,常留瑟无力地gān笑了一声。
「是不是每次都一定要我说,说我有多喜欢你;主动贴上来,请你和我在一起,你才会勉为其难地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垂丝君立刻在心里做出回答。然而话出了口却变成了:「半夜三更的,你耍什么脾气?还不回房睡觉!有事qíng明天再说。」
常留瑟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他深深吸气,再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变得冷冰冰没有表qíng。
「让你开口主动说一句‘我爱你’就这么难?让你主动来找我,就这么难?」
最后问出这两个并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常留瑟头也不会地走出门去。
「小常!」垂丝君立刻起身跟在他后面,再次追问:「你要去哪里?!」
清冷的院子里传来常留瑟的回答:「回屋睡觉。」
垂丝君收住脚步,但一双眼睛依旧出神地望着窗外。直到隔壁的烛光亮了又熄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将手边的烛光也chuī灭了。
一直都是温顺听话的猫儿,不代表他没有爪子和牙齿啊。常留瑟果然是……生气了。看来自己这过分沉闷的个xing,是时候有所改变了。
短暂的风波之后,夜晚似乎又恢复了它的平静。白梅花幽幽地吐露出了它的清香。天空中圆月破云而出,反she在堆雪和雪白的墙上,映出一片淡淡的辉光。
大约是在沉静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辉光再次照出一团悄无声息的人影儿。
这一次,人影是从耳房往常留瑟的卧房走去。
那间卧房里有人正睡着,因此门窗紧闭。但过了不一会儿,却依旧有难以抑制的声响从窗户fèng隙里细细碎碎地流泻出来。
没有灯光,似乎也不曾经有过清晰的对话声。
却偶尔会有低低的喘息与呻吟,以及chuáng笫摇晃的节奏。
那些qíng人之间的私语,别人是绝对听不到的。但若是仔细听,也许发现常留瑟会不小心泄露出的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