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_作者:南康/白起/康康(61)


就在房门关上的一刻,少言原本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注视着chuáng顶,神qíng复杂,也不知是悲是喜。
以后每到一地,林文伦都早预先派人打点妥当,预备下美酒美食,将少言侍奉得无微不至,弄得倒不像是在赶路了,说是出游都还嫌轻松。
少言并非骄贵之人,以前急着赶路,披星戴月餐风露宿是常有的事,他也不以为苦。这次虽然觉得林大哥有些小题大做,但感激他一片好意,也就不忍拂逆。
霍浮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地里嗤之以鼻。他向来为人疏放颠狂诗酒,与少言相jiāo也是心折于他的学识气度,引为知己琴笛相和,于日常中一些细节上未免不太上心。
却见少言在林文伦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气色越来越好,人也渐渐变得丰腴起来,尤其是出浴后脸颊被蒸得嫣红,双眼朦胧如丝,透出一点点的慵懒风qíng,怦然心动自觉错失了一大乐趣之余,对林文伦也是暗生警惕。当然,不想让少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是最基本的默契,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客气有加,你赞我一句我赏你一语,私底下却难免动动歪脑筋想着如何让对方知难而退。不过,在快马赶路这件事上,两人还是保持了一致,少言几次提出,都被异口同声地否决掉了。
四五天的行程,就这样硬是被拖成了半个月。半个月后,马车踏入岭南地界,少言长出一口气,暗自道:「终于!」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少言坐在马车外,只觉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青糙和泥土的香气。
林文伦看到他翘起的嘴角,也凑趣道:「这里风景确实不错,你若喜欢,以后便购一块土地,在这里长住如何?」一挥手,马鞭划过,将大片的山山水水圈住。
少言摇头笑道:「看看即可。」
两人正在谈笑风生,忽听路旁一声呼哨,树林中忽啦啦闯出二十几个人,手持兵器,将马车团团围住。
林文伦勒住了受惊的马匹,问道:「你们是谁?」
一个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的中年人上前一步,手中长剑一摆,厉声问道:「你可是丁少言丁十三?」
「我是,」少言道,四下打量一番,僧道俗都有,个个面色不善,「我与你们素昧平生,此番拦住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素昧平生?」中年人仰天打了个哈哈,神色凄厉,「你说得倒轻巧,我那儿子与你也是素昧平生,你却举手间就将他杀死,连个全尸都凑不齐?」
「全尸?不知这话从何而起,我们今日刚刚到岭南……」
「有人看到你还想狡辩,明明就是你,今天我就将你碎尸万段,为我儿子报仇。」一道寒光直罩而下,马车被捡起击中,轰的一声四散而开,林文伦扯着少言两人一个倒翻从人群头上跃而过,落在人群之外。拉车的马已经被他这一剑拦腰截断,花花绿绿的内脏洒了一地,两只前腿无力地刨动着。
林文伦一股无名火起,挡在少言面前,沉声道:「事实未明,怎可妄动杀机。」这些人一出现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指责一通,然后连招呼也不打就狠下毒手,若是武功稍差之人怕此刻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今日进入岭南,这里就是我的地界,我要谁死谁就死,看你也是蛇鼠一窝,今天就把你们都留下,为我儿子陪葬。」
「李奇,你那个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是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亏你还好意思来报仇。」霍浮香杂一旁接道,这个李奇他认得,也算岭南一恶,仗着财大势大,在这一带作威作福。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这个德行,生出来的儿子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你!」那中年人也认出了长笛,像积雪遇上了滚水,气焰顿时溶了大半,霍浮香可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但若是他轻轻几句话便放过,恐怕一辈子都会被人取笑,见到硬手就退,连儿子的仇都不敢报,只得放软了口吻,「霍先生,这属我与丁十三私人恩怨,您在江湖素有侠名,难道也要助纣为nüè。」
他连chuī带捧,出言挤兑,就是希望霍浮香能置身事外。哪知人家根本不吃那套,长笛在手中转了两圈,冷冷道,「侠名?没听过,今天这个梁子我架定了,你杀别人我不管,这个人同我的关系非比寻常,他若有什么好歹,杀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你……」中年人也算地头蛇,几时被人这般看轻过,怒从心上起,脚步一错绕过霍浮香,长剑自下方斜斜挑向少言咽喉。
林文伦猿臂轻舒还住少言的腰,倒纵出一丈开外,喊到:「姓霍的,这批人就jiāo给你了,快些打发了,别让他们来聒噪。」他平时为人豪气,心胸颇广,纵有恩怨,大家几杯酒下肚相逢一笑,能揭过了。但若是牵涉到少言,那可真是触了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