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_作者:南康/白起/康康(65)


林文伦追上去,握住他的肩膀。少言拳打脚踢,虚弱地又企盼地反复念着:「你胡说,你骗人,我都走了,我都心甘qíng愿地走了,他还要怎么样?」
林文伦摇晃着他,吼道:「不对,你根本就不是心甘qíng愿,你是被他伤透了,所以你连提都不敢提。你认为自己走得决然,其实根本是逃跑。我问你,他把你送给敌人,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报复的念头,没有对不对?凭你手里掌握的东西,给丁家戳几个大大小小的漏子根本就不费chuī灰之力。」
压抑在心底的忧伤痛苦与寂寞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像决了堤的河水,翻滚着呼啸着,惊涛拍岸,每一次都足以让人粉身碎骨,他开始疯狂地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报复他。你要我怎么样?去和他作对?把他赶下台让他一无所有然后去嘲笑他?」
「但他有,或许你知道得太多,他忽然意识到你的存在是个危险,或许他只是想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或许他只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你惊慌失措的表qíng,他是什么人你最清楚。」
迟了两年的泪,终于一滴一滴地开始落下,被背叛的痛,被毫不犹豫舍弃的痛,变成清澈的液体从眼里益处,映着太阳,凝成了一颗颗的珠子,是鲛人的泪,是杜鹃的泣血。
林文伦将他搂在怀里慢慢坐到地上,腾出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抚着。少言无力地趴在他怀里,有些混乱地喃喃自语道:「他把我送到八爷那里,虽然鞭子打到身上很痛,可我没死,我只是难过伤心,可是我还是恨不起来。离开京城的时候,其实我是松了口气的,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这样对我,我终于有了离开的理由,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在夜里傻等。他把我送到八爷那里,我没想过要报复他,毕竟是喜欢过,我不想报复他,我不想报复他让他一无所有让他后悔,反正他也不喜欢我,却会让我喜欢的心qíng变得不堪,我不要我的感qíng变得不堪!」
「我明白,我明白。」林文伦轻轻摇动着他,像哄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我不要我的感qíng变得不堪。」怀中人幽幽地诉说着,乍听不过轻仇淡恨,细细思量,却是缠绵入骨,微微的凄楚与固执。
纯净无暇的人,曾经有过的全心全意,就这么收场了,却仍是不肯恶言相向。只是,世上少的是谦谦君子,多的是小人之心,岂是每个人都如你一样宽容忍让不争不求?
电光火石间,心中对丁寻的仇恨却是更深了一层,怀中的这个人,合该是被珍惜被呵护被捧在手掌心上的,怎么忍心伤他至此?
两人先是大吵,然后少言哭得颇有几分惊天动地,这一番动静怎么瞒得过霍浮香。
早在第一声嘶喊传来之时,便已经长身而起一路奔跑,到了河湾处立于树后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少言心qíng激dàng,于身外之事浑浑噩噩,对他的到来毫无所居。林文伦却是时刻警惕着周围,见到霍浮香,偷偷向他做了噤声止步的手势。霍浮香脚步一滞,心里思绪万千,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也了然,如果今天换一个人,少言绝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将心底积郁发泄出来。
这一番耽搁,少言qíng绪不稳,眼见今天是不能再赶路了,林霍两人打个商量,便决定在夜宿荒野,分头去拾柴生火。
林霍二人虽然久经江湖,但霍浮香身份尊贵,白衣如雪,林文伦身为镖头,但凡出门会客押镖,前呼后拥一呼百诺,这庖厨之事都是不做的。仗恃着上乘轻功各自猎了野味,回来后将手中猎物不约而同向对方面前一扔,异口同声地说:「jiāo给你了。」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少言在下午大哭一场,慢慢收声之后就一直坐在河边石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先是做橙huáng,再后来是浅红、深红,终于暗下来,一轮明月已初上林梢,风生袖底,月到波心。
闹过这一场,心中块垒倒是发泄不少,不再像从前似的积郁难平,察觉到身后两人尴尬境地,你怂恿我我怂恿你,却是谁也不敢上前来打扰他,悄不可闻地叹口气,站起来提了野味走到河边。
霍浮香本待帮手,但见少言熟练之极地将猎物开膛去内脏剥皮清洗,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滞怠,相比之下,自己与其献丑,不如藏拙。
林文伦可没想这么多,也不管少言是否愿意,只是腻在他身边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拿着刀子剥皮,手劲大了刀子一滑不小心切下后腿,去清洗,在水里涮两涮就算完事。少言赶他几次,他也不恼只是咧开了嘴笑,照旧献殷勤。被他缠得恼了,伸手推开他,又嬉皮笑脸地靠过来,到最后,少言也懒得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