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朕又想到他。这是今年第二次想他。相思日少,吉兆。
起因如下:朕到徐尚书府上,同他商议郡考制一事,说到口渴,便有一少年上来奉茶。少年白衣总角,容貌甚美,朕看了两眼,徐尚书便道:“陛下,天色已晚,不如在臣府里歇一宿?”
朕道:“朕该回了。”
回宫路上,朕满脑子郡考制的细节,冷不丁一个声音在心里问:“那少年没他好看,是吧?”
朕不理会。那声音便语带讥诮:“你还盼他回洛阳,见你守身如玉,一感动便同你和好?不可能,他不要你了!”
朕回答:“朕已戒男风了。”
那声音便冷笑:“你白做了皇帝!先帝爱谁,便是打断腿、剜去眼、铁链穿琵琶骨,也要留在身边。你该学学先帝!你这蠢货!”
朕不理会,那声音便bào躁起来,污言秽语地骂。朕在心中几次令他住嘴,却无用。朕便把脸转向车窗外,在那声音的rǔ骂中,继续思考政事。
后来声音消退,如水妖退回沼泽。
朕回宫后,用过宵夜,看会儿《论语》,便睡了。
临睡前,那声音忽然又冒出来,很哀怨地道:“你能不能下诏,把他抓回来吗?他只是误会你杀了窈娘,解释清楚就好了。”
朕道:“不能。解释了,他不信。”
那声音哭哭啼啼:“可是我想他,想和他做。”
朕道:“朕不想。”
那声音嚎啕大哭:“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么可能不想?”
朕道:“他走了,朕清静。你也得明白这个道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散了,祝人家好便是。哭哭啼啼,徒惹嫌恶。”
那声音并不理会,嗷嗷大哭,而且边哭边撒泼:“我就要他,我就要哭,我要亲他、摸他、咬他、gān他,要在御花园gān他,在德阳殿gān他,在马车里gān他,要从后面、从正面、从下面gān他……”
朕听得脸热心跳,佯作不知,闭上眼睡着,结果便做了一个chūn梦。次日四更,朕醒来,裤子湿黏一片。
朕召人收拾,然后换了裤子,便去校场骑she。骑she是个好东西,能qiáng身健体、消灭qíngyù,令人专心政务。
朕骑she回来,天才亮透,却非殿外乱糟糟的,哭声一片。刘俊一身孝服,跪在庭院里。
朕一惊,勒马停下,道:“你为何这样打扮?”
刘俊对朕叩头,额头出血,眼泪长流:“皇兄,父王被人杀了,你要给父王报仇啊!”
朕大惊:“何时的事?“
“昨夜三更!”
“刺客呢?“
刘俊瞪着朕,语带戾气:“正在审,不过他嘴硬得很,臣弟不知,该不该动大刑。”
朕道:“当然动“
刘俊森然一笑,仿佛是恨朕一般,再次叩头:“臣弟谢主隆恩!”
好不容易,送走刘俊,朕头昏得厉害。那声音偏又闹,唱着曲,荒腔走板:“我爹死了,我爹死了,嘻嘻嘻。”
朕却不高兴,后背一阵刺痛,脚底空空,似一棵大树被剜去了半数根须。
朕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丧事繁琐,折磨得朕无暇哀伤。
丧事的意义,正是用无穷无尽得礼节把人填满,免得人哀毁过度吧?
审了一个月,刺客嘴硬,什么也不招。
朕想,俊儿小孩子,不敢动大刑,那么朕去动。
朕实在憋得紧了,要见见血!
这日政务结束,天才huáng昏,朕召来马车去廷尉狱。廷尉狱很幽暗,弥漫着血腥与酸臭。朕愈往前走,愈怒火万丈,尽管安王并非朕的生父,但朕一直把他当成父亲。那刺客胆大包天,竟敢杀他!
朕走得极快,随从都被甩在后面。朕来到牢房外,推开牢门,一束目光便she过来。
朕后背的汗毛全立起来了。一个男人靠墙半躺着,手被铁链锁在墙上,身上囚服是新换的,雪白,手脸也被洗过了,看不出血迹。稻糙一样的乱发垂在肩膀上。
他看我,露出笑容,嘴里没有牙齿,声音嘶哑:“睿睿,好久不见,想我不?”
是他。
朕站在牢房门口,愣了一瞬,头脑完全空白:“你杀了安王?”
他点头。
朕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