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兰眼角倏然流下两行泪,咬牙转过脸不答话,慕容则“啧”一声捏弄他rǔ首:“听到了没有?”
“……阿狄几时回来。”
“说不好,若是遇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肯定忘了你。你也别写信给他,江湖中人的家眷也有规矩,报喜不报忧,否则刀光剑影里的人若是因家事分了心掉了脑袋,家眷是要进祠堂的。大哥不忍心对你动家法,何况你也遭不住。”
季白兰冷笑:“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是不是心虚?”
“说笑,我只是担心家里的生意没了大掌柜,一时周转不开。你可要早点好起来,无谓自己跟自己置气。”慕容则语气无波无澜,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从容的慕容家主。季白兰却明白在自己面前他这样才是掩饰,这只能说明他被戳到了痛处。
果不其然,慕容则的手指在他颈项上流连许久,像要随时攫住他的脖颈,让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季白兰心想着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身体却受不住地咳嗽起来,面色泛红,鼻息微弱,颤抖着就要昏厥。
慕容则亦是一震,连忙抱着季白兰为他理气,因怕手指揪痛他的头发,只敢把人轻轻搂在怀里,贴着胸膛安抚,唇舌一路流连不休。
季白兰得他内力相助,身体熨帖,却只觉生不如死:“你以为我都成了这样,还会帮你们打理生意?”
“这可不是‘你们’,而是‘我们’。你已经是慕容家的人了。”慕容则目光中露出些许哀悯,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便把他推回chuáng帐间,盖好了被褥,转身离去。
季白兰忽觉眼前天昏地暗,日月隐曜。
原来慕容则怂恿他同慕容狄成亲,打的是这样如意算盘。
08
慕容获眼见着慕容则走了出来,立刻起身冲上前去。往日慕容则都是视他为无物的,今日大概非常chūn风得意,竟然特意放缓了脚步,整了整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良久,慕容获后退了一步,僵硬地抱拳:“参见家主。”
慕容则威严地点了点头,背手道:“进去吧,你最熟悉白兰的起居,好生照料,多顺着他,劝劝他别再赌气。”
慕容获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只不肯应声,憋得脖子上青筋腾起。慕容则也不以为意,在他眼里这个可有可无的兄弟和路边野糙一般,不值一提:“除此之外还有件事,爹前些日子问起你,你也该是成亲的年纪了。”
“可有心仪的大家闺秀?”
慕容获依旧像个闷葫芦,慕容则便好心自言自语道:“你常跟在白兰身边,想必没机会结识。现下这边又少不了你,你也抽不出空去山下游历,那就由家中做主替你择一位罢。”
“……这是要gān什么?拿我做顺水人qíng,让我随便娶个陌生人?!”
慕容获终于咆哮出声,额头上都布满青筋,俊秀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往日慕容则定会叱他“胡闹!”,但刚从季白兰房里出来的慕容则总是不同的,软玉温香令他的伪装变得脆弱。他只轻蔑地瞥了五弟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如此无能的子弟,能被家中用于做人qíng,都该庆幸。
“早些年你还有机会亲近爹,毕竟三弟越长大越令父母伤心。”慕容则回身看了一眼房中,又看了看慕容获,意味深长道:“可惜你一叶障目,眼光太浅了些。”
越想要的,偏偏得不到,上天作弄,大抵如是。
慕容获心头一痛,手上一软,剑险些便要落地。慕容则等着看他笑话,他却又qiáng撑着快手捞起了自己的剑,固执地紧紧抱在怀里:“那请问家主,最该为兄弟作则的您,为何还不娶亲?”
“难道您才是心有所属?”
慕容则脸色遽然大变,快步离去,甚至运上了轻功。
慕容获向地上啐了一口,连奔带跳地进了房,本是急切地想看看季白兰的qíng况,不知为何却也学会了鬼鬼祟祟,先严丝合fèng地关了门,心头犹在剧颤。
季白兰阖眼躺在chuáng上,衣服倒还齐整,大概是宁死也不肯被人见此láng狈:“阿获……是你吗?”
“白兰哥哥,是我。”慕容获把到了嘴边的“三嫂”硬是咽了下去,他毫不怀疑此刻听到这句话季白兰会直接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