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烟渺波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意。
苏小缺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自己眼睁睁看着灰暗的刀锋,一直往后退往后退,想一脚踏空,摔到身后的悬崖下去,这样就能醒来。
偏生脚步却滞重得可怕,双足像被蛛丝粘住,只能看着谢天璧挑着眉,手持长安刀,慢慢的慢慢的bī近。
谢天璧身后有群山巍峨,大海苍茫,足下有死尸如山,白骨盈野,他就像从天而降的魔神,不可阻挡。
梦里谢天璧还在骗自己,他眼眸如寒星,白衣胜雪,说不出的英挺风越,他沉沉的说道:“小缺,我杀了你,可是我喜欢你……”
刀尖已刺破肌肤,热血把刀刃流淌出璀璨的光华,苏小缺的心已疼得即将破碎,谢天璧薄薄的上唇慢慢勾起,微笑道:“小缺,不要怕疼,我比你更疼。只有这个法子,我才能陪着你。”
随后便是剜心之痛。
自己一颗心被长安刀完整的挑出,谢天璧凝视半晌,回过刀尖,刷的割开自己的胸膛,剜出心脏,托在手里,递了过来。
苏小缺无意识间,接过他兀自跳动的心,谢天璧道:“好极,就是这样。”说罢将苏小缺的一颗心揣入怀中,伤口奇迹般瞬间愈合,不留痕迹,声音似魔鬼的诱惑:“小缺,我的心给你,你放好,从此我们俩再无隔阂嫌隙,就像聂十三和贺十五,生死不弃。”
苏小缺只觉得一阵恶心,几yù作呕,梦中大笑道:“怎么可能!谢天璧和苏小缺怎么配像那两个人?”五指用力,生生捏碎了掌中心脏,泪水却也止不住落下。
正伤心yù绝之际,只觉有人拼命摇晃自己,勉力睁开眼,见是崇光,不禁松了一口气,道:“我做噩梦了。”
伸出手掌,似乎还残留几分真心破碎的感觉,虚虚一握,哪里有谢天璧的心在?
崇光怔怔的看着他,道:“你梦里也会哭吗?”
苏小缺拭了拭脸颊,果然冰冷cháo湿,当下笑道:“嗯,我想到以前的事了。”
崇光垂下头,声音有些冷:“谢天璧是谁?”
苏小缺一怔,淡淡道:“我一个师兄。”
心中前尘往事尽涌,再把持不住,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足尖微动,从窗口飞出,身形如飞鸟游鱼,待崇光冲到窗口时,早已消失不见。
月下御风而行,苏小缺的身体轻巧飘忽如落叶,尽顺天然,出了烟分剑截院,径直往西,也不管有没有越过内堂山壁,只一路疾奔,清风拂过头发,花叶托在足下,倒感觉有几分清慡之意。
一时奔到一丛密林中,密林边缘有清溪围绕,林子深处隐约huáng泥矮墙,数间竹舍,两溜茅篱。
苏小缺在溪边停下脚步,调匀呼吸,见溪水边野糙野果,颇有能食用调味的,这一整天并不曾好生吃饭,夜半时分免不了腹中饥饿,他又是幼年孤苦惯了的,平日心qíng再不好,一顿好饭喂养之下,也会心满意足。
此时放眼一看,见一株大树上硕大一个野蜂窝,不禁技痒,当下从随身竹筒里取出刀来,飞身上树,一刀割开蜂巢,那些野蜂也是倒霉,天降奇祸,大限将至,一个个从睡梦中纷纷惊醒,大怒之下,提抢上阵,挈妇将雏,一门英烈,bào风骤雨般扑向苏小缺,登时就像满天下了huáng雹子。
苏小缺所谓会家不忙,只在野蜂群中穿梭往来,手指间刀光霍霍,白鹿山不传之秘伽罗刀尽数用来欺凌践踏野蜜蜂。
自打进了七星湖,苏小缺于武学早已不敢荒废,无人处暗自习练自不必说,便吃饭睡觉,也常常潜心揣摩,此刻终见成效,哪消盏茶时分,野蜂败势如山倒,地下累累的积了一层蜂尸。
苏小缺取下蜂房,心中正打算下水捞几条鱼,做个蜂蜜烤鱼打打牙祭,却不想斜刺里杀出一只jī来。
但见这jī生得肥壮jīng神,端的是峨冠装瑞玉,利爪削huáng金,一招八步赶蜂,扑向蜂尸就啄了起来。
苏小缺一见大喜,真是天赐良jī,哪有不笑纳的道理?一式八步赶jī,牢牢捉了肥jī在手,拔了毛开了膛洗剥gān净,厚厚涂了野蜂蜜,又采来诸般野果塞入jī腹中,捡了gān枝落叶,生起火来,架起烧烤。
蜜的清香jī的浓香混在一起,苏小缺用一根树杈翻着jī,一边舔着嘴唇,埋怨自己不曾带口锅来,否则再煮上一锅野菜鲜鱼汤,岂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