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听了,放下心来,转身对苏小缺微微一笑,笑容中虽是有些竭力的修好之意,但还是藏不住隐隐的戒备隔阂。
刑堂开得很快,当晚便在城外废弃的张家祠堂里,点了几十根明晃晃的松木火把,刑台上端端正正的搁着六把牛角短刀、六把鼠尾长刀,另有勾刀、铁索等物。
谢天璧好整以暇,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只顾看着苏小缺。
苏小缺一直不离谢天璧身边,丐帮众人满心想着将这魔头铁索加身、拳打脚踢先一泄愤怒,却都有些不愿也不敢接近苏小缺,而苏小缺站在谢天璧身边,更似有种奇特的保护之意。
因此刑堂虽是yīn森恐怖,谢天璧一身白衣仍然gān净得跟刚剥出壳儿的煮jī蛋也似,黑发束在脑后,两鬓银发衬着白衣,竟有几分出于刀锋血影里的夭矫不群和快意沧桑。
苏小缺一身绛红衣衫站在火光下,如玉的容色颇有些妖异的森冷之气,荆楚一旁瞧了,不觉心惊,使个眼色给金五两,金五两会意,上前道:“你……你好心送来仇人,丐帮感你恩qíng,可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苏小缺默然片刻,方道:“你们要如何待他?”
这话问得不单稀奇,而且好笑。láng入猎网,还能如何相待?偏偏苏小缺的神qíng很是认真,认真得几乎有些凶狠。
荆楚不愧一帮之主,竟能忍住笑,正色道:“赤尊峰与丐帮血仇不共戴天,路帮主一条xing命,顾大叔一只右臂,上百个丐帮弟子流的血、送的命,你说我们该如何待他?”
苏小缺怔了半晌,轻声道:“你们若是要杀他,我留着替他收尸,若是……若是能手下留qíng,废他武功或是断他筋脉,我留着带他回去治伤。”
第七十六章
荆楚听这番话,觉得古怪之余,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蹙眉道:“白骨无坟,三刀六dòng穿心过,冤仇有报,顶门脚板走魂魄。”
苏小缺听了他这句切口,直如分开八面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来,心中一直暗暗偷着抱有的那一点奢念,彻底熄灭。不由自主看向谢天璧,眼神有些不愿相信的无助。
谢天璧丰润的下唇微微一撇,似一切早有所料,笑得却是倜傥而自在:“小缺,你可后悔了?”
苏小缺有些犹豫,正要答话,一名高大粗壮的执法弟子气势虎虎的走了过来,伸手便拉谢天璧。
执法弟子luǒ了半身,筋ròu虬结,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五指粗短,跟棒槌也似,这一拉之力莫说拉个功力被制的谢天璧,便是拉一头疯了的野猪也是绰绰有余,而这汉子出手时手指下压,估计一拉之下,谢天璧立即便是滚地葫芦,不滚上个十圈八圈的,还真对不住这汉子的一身腱子ròu。
苏小缺不太想看葫芦状的谢天璧,更不愿意看到别人生生把谢天璧滚成葫芦,想也不想,抢上一步,左手搭在那汉子手背上,两只手立时便做了个很简单很轻微的较量。
那汉子手力能扼制奔猪阻挡疯牛,苏小缺的手却是拿根huáng瓜或者掐朵jú花就能捅开四钥升降四开锁的灵敏巧妙,一照面,那汉子便输了,苏小缺五指张开如兰花盛开风中,刹那间已将那五根棒槌手指在手中一拢一放,方要顺势一根根拧断,猛然记起这本是个丐帮弟子,忙改拧为推,把那汉子推开几步,撤回手,一把揽着谢天璧的腰,行云流水,已退了开去。
祠堂里十来个执法弟子纷纷拽出兵刃,金五两一声唿哨,祠堂外众弟子错落有致,结成打狗大阵。
丐帮虽大不如前,但打狗大阵却是相传数代的混战第一阵,极是行之有效,江湖中人,无不头痛,这阵法既仰仗人多,又有一股叫花子与生俱来的纠缠劲头,因此一经发动,此起彼伏,不得手绝不罢手。
苏小缺自是明白打狗大阵的厉害,只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会被这个阵法对付,不禁苦笑。
荆楚抬手止住众弟子,冷声道:“苏宫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小缺心不在焉的直发怔,随口道:“没什么意思。”
谢天璧轻轻摇头,挣脱开他的手,走近荆楚,道:“三刀六dòng是不是?按规矩来罢。”
荆楚心里不禁起疑,谢天璧的言行举止根本不似阶下囚,反而一副很有趣很轻松的模样,更有种期待着什么的自信表qíng,一时转眼看向苏小缺,想看出些许端倪,却见苏小缺只顾瞧着谢天璧,目光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