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一直很温和,说出的话也不疾不徐,一点也没威胁的意思,可那女官却吓得抖成一团,额上全是冷汗。
柳仕逸请皇帝坐到上座,自己在下首坐了,沉着脸低喝一声,“东宫司闱翠莲,我有话问你,你须得如实回答,不得欺瞒。”
女官跪在地上,泫然yù泣,却不也哭,怯生生地点头,“是,奴婢一定如实答话,绝不敢欺瞒皇上和柳大人。”
“好,你起来回话。”柳仕逸冷冷地看着她,“昨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从卯时开始说,一直说到今日凌晨寅时,每件事都必须提出一个证人,如果无人作证,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是。”女官低着头,慢慢地把自己从昨天卯时到今日寅时这十二个时辰的行踪讲了一遍。东宫司闱是掌管宫内各处钥匙的,所以她要提前起chuáng,打开宫门,然后才去侍候太子妃。她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做日常的那些事,并没有什么特别,她虽然说话的声音仍在微微颤抖,但说出的话一直很流利,并没有太多的思考或回想。在讲述的过程中,她渐渐恢复了镇定。
柳仕逸凝神听完,没等她松口气便劈头就问:“你已非完璧,是跟谁有染?”
女官大吃一惊,“我……我……我……”她不敢否认,这事一验便知,但她似乎也不愿说对方是谁。
“怎么?想保护那个男人?”柳仕逸说得很平淡,“在宫中涉嫌谋害大臣,很可能实际上是想谋害太子殿下,只是算计不jīng,没害到殿下而害了蔡大人,果真如此,那就要按谋反罪论处,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灭九族。”
这姑娘十三岁入宫,父亲是个小官吏,自她在东宫当上女官,她父亲的境遇也好了很多,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过上了好日子,柳仕逸的这番话仿佛一记重拳,立刻将她刚刚筑起的jīng神防线击溃。她伏倒在地,失声痛哭,努力控制的呜咽里满是绝望。
柳仕逸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缓缓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他面前的姑娘抬头看着头,哭着哀求,“柳大人,请您杀了我吧,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
柳仕逸微微摇了摇头,“就算你死,也救不了他们,只有如实回答我的问话,你的家人才有生机。”
女官重重磕下头去,额上顿时鲜血涌流。她痛苦地说:“不,我不能说,这会害了他的。”
“你不说我也一样能查出来。”柳仕逸很冷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难道没听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不……”女官蜷缩在地,qíng绪渐趋崩溃。
“说出来,就可以救你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你的族人。”柳仕逸的声音变得很柔和,充满诱惑力,“翠莲,如果你只是与人私通,那算不上死罪,如果你帮着人谋害蔡大人,只要实话实说,也可以从轻处罚。来,翠莲,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欧阳铿很少看柳仕逸审案,但每看一次就会多欣赏一分。他办过很多案子,有人称他为“柳阎王”,有人骂他是酷吏,可他办案的时候却充满了一种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美,就像那些名士大儒在吟诗作赋。
现在,他温柔地蹲在那里,循循善诱,让那个女官逐渐失控,无法再坚持下去。他柔声道:“说吧,那个人是谁?”
那个伏在地上痛哭的姑娘彻底失控,抽泣着说:“他是……他是……他是……”
欧阳铿和柳仕逸没吭声,都凝神看着她,听她说出那个名字。
第20章
蔡霖睡到晚上才醒,睁开眼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很饿。他刚刚撑起身,在一旁守着的初五就扶住他。
蔡霖见屋内烛光摇曳,窗外也已黑尽,便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初五关切地看着他,“大人还没用晚膳,皇上吩咐给大人熬了燕窝粥,奴才这就去拿。”
蔡霖点了点头,等他出去,便坐起身来。他仍然有点气虚力乏,但jīng神已经好多了。看了看四周,他打算自己弄点温水洗脸,刚走到门口,腊八已经端着铜盆进来,微笑着说:“大人,先洗洗脸吧。”
蔡霖看着那个还是个半大少年的小太监快手快脚地拧了巾帕递过来,便笑着接过,温和地道:“今儿累了你和初五了,等下你们不用在这儿守着,早点歇息吧。”